在澳門對飲食有要求的人,雖或未曾光顧過,但也許亦稍有聽聞──澳門有過一位自稱「教主」的大廚。這位刻意求工、執著於追求美食的廚師葉聖欣,在疫情期間好像全面退出了澳門,難道是對這片土生土長的地方失望?
澳門飲食業遇大難題
教主坦言:「我本身是澳門人,又走過很多地方,何以會回到內地發展?其中一個是澳門人口基數是一個問題,特別是在疫情後,澳門很多人轉到內地做其他生意。例如在澳門做酒店、娛樂場所工作的,疫情後投身到市場上,幾個人開些小餐廳。其實,澳門人口那麼少,旅遊業來來去去幾條街的景點,你(本澳社會)要遊客主動去其他的地方,根本不太可能,他們總有慣性旅遊消費。」
他又稱:「若開在旅遊景點以外的租金亦不見得便宜,食材亦規範化,還有很主要原因,有幾多本地人可以在這種環境下生存到?但內地不一樣,在疫情下我在內地跑了一年半,雖然國內疫情亦是有受影響,但仍有本地消費者支撐,雖然或者整體人均消費有下滑,在這個疫情讓我見識到很多新的產品在內地湧現。我將具澳門元素的產品變成工序化、程式化、一個統一標準的,在內地不同地方再加工的產品,希望可以走得更遠,讓更多人體會到澳門食品的特色,而且這樣擴充出去會更容易,市場接受能力快得多。」
教主又表示,疫情後便沒有在澳門繼續飲食生意。之前曾有四、五間鋪,惟已在疫情開始一至兩年期間結業。
內地發展藍圖
本澳獨特美食成主打
教主又稱,現在自己仍幫一些本地餐飲集團擔任顧問,以及繼續在澳售賣自家出品。
他會將出品交由中央廚房處理,再送至不同的門店,這樣變相不用花太多時間在澳門,粉絲仍可在澳享受其產品。
他續稱,疫情對澳門餐飲業有很大影響,很多原本自由生存、自主經營的店結業。雖是「一雞死、一雞鳴,事實上仍很難做,而且現在很多人北上,澳門不少店鋪很難捱。未來我打算開發澳門集團旗下的不同餐飲,當中都是我處理的。」
至於國內發展藍圖,教主則指將會有系統化的私房菜系列、FUSION菜系列、澳門菜系列。「以不同元素與他們(內地生意夥伴)合作,有連鎖外賣、有宴會模式的共同結合,將一些自己走勻全世界,加上自己及澳門特色的,成為外賣。」
廣泛宣傳澳門美食
談到如何宣傳澳門飲食,教主不諱言,指澳門按不同區份,各自有過百間店介紹,但這樣做太多了,「這同拿地圖到處走有何分別?」
他又指,澳門的美食有講究烹飪技巧、有與本地歷史及文化相關的,已漸形成美食品牌。針對本澳的自由行、旅客,若讓政府重點推介可能更好。「當然這樣看來有點不公平,但沒有辦法啦!這個慢慢結合一下,每天當有一萬人來,都會有五百人走到不同的區域去找地道美食啦!但現在沒有,每次澳門推廣都係做世遺、旅遊結合。」
教主又指,很多地方有夜市,視乎當地如何推動,例如珠海,有在民生區的、亦有自發組織,這樣便有生意做。「澳門能否有一條廿四小時的食街?不用多,只要有廿五間鋪,一半是澳門本地,一半世界各地,當中要有篩選的,入那條街可以食到世界各地的美食,又食到澳門懷舊的,例如骨煲、炒田螺、火鍋⋯⋯不用貴,而是很貼地的,不過現在沒有。」他又舉例像百老滙酒店那邊,當初亦有類似的構思,惟可惜做不到氣氛。
學院派特色少 自我鑽研
教主:以前學廚藝
「全部一手一腳」
早期本澳吹起一陣開咖啡店潮,不少年輕人開店賣手沖咖啡及自家制蛋糕。教主亦坦言,入行的年輕人的確很少,反而較多後生仔讀課程學咖啡、蛋糕。「跟風一樣,後生做餐飲,入行幾年,好似學識做個菜就算,但我們就算做個炒河粉都係自己研究河粉韌度、豉油都自己調的,有時連蒜蓉也自己刴、牛肉又自己醃。現在很多半成品,我們以前全部一手一腳。」
他又稱,現在新入行「老土少少」便參加旅遊學院或其他課程,根本不會去酒樓學師,「現在很多公式化的操作⋯⋯我們真刀真槍捱出來的,現在的不同我們,時代問題沒有辦法,沒有懷舊菜式了。」自己試過要求一位曾是兩間五星級餅店師傅做法式牛角包,惟對方一定用法國皇冠的牛油,「(牛油)一公斤要八至九百元,我問:『不能用其他牛油代替?』他說一定要用,公式化(認為)沒有那個材料不做。」
師傅退役 外僱上陣
本土飲食特色或消退
教主又認為,現時不少本地師傅退役,取而代之是外僱。在這種情況下,相信有七成機會影響本澳門食肆的水平。很多老師傅退了。「沒有大佬睇住,很多餐飲(文化)會退化,三成多了些外僱的管理人員,或令五花八門的菜系融入,整體數字看是下滑中,但要看鋪頭老闆或領導者怎樣做,做環境?其他東西可以做到層次感、質感,但有另一種入口感覺。」
教主表示,這陣子自己為了做好「鑊氣」,去做些很精緻的菜系,這或很疲倦,但捱過後便可將私房菜推到很遠。「內地好多分子料理,如將鮑魚汁做到一小粒,技術上可以做、擺設上可以做,但將食物味道這般濃縮再於放入食物中,我間廚房接受唔到,不可以將傳統抹殺,傳統要做到。附屬(東西)的可以加,但(傳統)主體一定要維持。」
貴都要對得起個價
然而,讓教主更痛心是現在澳門很多東西只得個「貴」字。他認為,國內很多東西都貴,但同樣會有新鮮食材,「澳門比起很地方都貴,鋪租、人員都貴,但味道做不到。我在國內叫美團叫燒雞、燒乳鴿,幾十元,質感可以,去到你家皮都仍然脆,乳鴿仲有汁,這個水平做得很好,反觀澳門又如何?」
他又指,經濟局和旅遊局所謂推廣澳門美食的「來來去去都是那班人」,只不過一個過渡性質,「但可以幫助到嗎?每次去到某地做個宣傳,與酒店合作又如何?不如讓政府領頭在大城市有個小小的澳門美食街,在當地安插美食街再引當地人來澳門,但現在只宣傳幾日,人哋未必會記得再來。」
教主又強調,「全世界不止得澳門有旅遊,同等級可以有很多選擇,景點來來去去大三巴,新馬路、官也街或路環又如何?這樣的澳門不太健全了。」
十二歲的美食夢
一生相隨
難得約到教主專訪,筆者亦如同其他「粉絲」,好奇美食「教主」如何練成。原來是一個始於十二歲的美食夢,其後一生相隨的故事。
十二歲幾的教主初次投身社會,第一份工去做象牙雕刻學徒,在現在渡船街文記雲吞麵檔樓上五樓。他表示,做了兩個多月,因為象牙雕刻工作需要打磨,塵埃對肺部不好,也沒有再做了。「那時住在我家後面,大廈窗對窗那家人有位西餐總廚,得悉他們餐廳請學徒,我就開始踏足飲食」。
教主又憶述,當時做學徒,由下午三時到晚上三時,從西餐到粵菜。「一九八五年左右,我們跟老闆去台北做最高級粵菜館,我八八年飛去德國,簽了五年約賣身,當時老闆在美國和法國亦有粵菜館,我到處飛去幫手。十年後我返到清遠,跟以前台灣那個老闆一同投資幫手打理。當年剛好東、西德合併後經濟下滑,我借機會返來。在廣東重新開始,一直到現在。」
他又稱,當年在德國工作一年多,存了些錢,與老闆及一些拍檔開了第二間中餐廳,「我打前鋒,高峰期在不同城市開了九家餐廳,後來我們聯絡最多有六十多名澳門的拍檔過去,後來安排每一間有幾名師傅管理。」在德國、京都、東歐多個國家,以及俄羅斯的前身等地的餐廳,公司經營得相當不錯。期間,不少國家都有邀請自己及拍檔去考察。當時公司提供上海菜、粵菜和泰國菜,但配合德國人愛吃酸辣口味。「點心亦是我們自己做,我每天做十八個小時以上,放工後又做些點心,再急凍分配去分店。當年做不少冬蔭功、青咖喱、紅咖喱等。曾經在漢堡大學那邊,我做過一個低溫法國鴨胸,焗的,美國米芝蓮亦頒過三星半給我們,在當年算是很威的。」
人生過了大半,或者都是人的必經之路,對美食的追求及執著則是我的道,教主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