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你給空氣、陽光、樹木、小蜜蜂、路邊的野花標個價格,也許你會回答:“痴線,這些是無價的。”對,無價的,是珍貴到不能用價值來呈現。但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幾萬年前,人類的祖先在漫長的時空裡一直免費的享用着大自然的饋贈,大家一起盡情呼吸著空氣,飲用着天然的泉水,採集植物的果實,獵取森林的動物。但自從農業被發明之後,人類遷移的腳步停止下來,漸漸發現需要和他人交換物品。直到交換活動變得越來越頻密之後,貨幣應運而生,人類社會進入商品社會。越來越多的物品被標上了價格,直到現代社會,水、樹木、鮮花、石頭,同類的服務儼然已都是商品。大自然被納入到我們創造的經濟體系中,被一一標上了價格。
所以雖然情感上,自然有價格讓我們感覺難以接受(那些清風雨露,山川河流是造物主多麼偉大的創造,竟被同樣也是造物主之作的人類用本身沒有價值的貨幣來定價是多麼不可思議),但是我們也不得不接受,也漸漸習以為常了。現在的問題是,自然的饋贈在人類的商品社會裡,其價值被嚴重低估了。
也許你已經習慣了花兩三塊錢買瓶水,其實在不久的以前,我們的祖輩們還無法想像水也需要用錢買,這兩三塊的價格已經顯得相當昂貴了。但是,如果我們把瓶裝水的生產過程看一遍:從石油工業開始,先生產膠樽;再在水源地取水,用燃燒汽油的車運送到工廠;再由電力驅動的機器裝到容器裡;使用機器、包裝成品的是領薪水的工人;然後一箱箱再被運送到世界各地的超市、便利商店。這期間耗費的人力物力能源,在這個坐巴士也要兩塊錢的社會真的只值兩三塊嗎?其實沒有列入企業生產成本的還有:其生產過程釋放的溫室氣體造成氣候變化所帶來的經濟損失;喝完之後容器的處理成本。所以,一瓶水的價值其實被嚴重低估了,如果能將這些都計入到企業的生產成本中,或許瓶裝水就沒有生產的必要了,我們像我們的祖輩那樣喝開水多好。類似的,還有幾塊錢一包的紙巾,是不是也沒有把砍伐森林帶來的一系列損失計入成本呢?
其實這一切的原因在於,我們還不擅長把生態系所提供的服務納入到我們的經濟體系中來。我們將自然界的贈予從生態系中抽離出來,單獨計算它們的價值,而沒有評估將其從自然整體中抽離出來對整個生態系統造成的損失。例如,通過評估出海捕撈付出的人力物力以及市場的供需狀況來給一條魚定價,卻沒有考慮這條魚從海裡出來之後,它在食物鏈上所引起的破壞。
事實上,一個生態系提供的服務的價值如果換算成人類的貨幣是驚人的。美國馬里蘭大學的羅伯特博士,他所計算出來的全球生態系服務一年的價值約33兆美元,是當年(1997)GDP總額的2倍。加拿大堪培拉市種植了40萬棵樹而提升了大氣的品質,節省了6700萬美元的空調能源成本;在瑞士,由於受蜜蜂授粉,一年內可以貢獻出相當於2億1300萬美元的農作物;在不完善的規制下進行的商業性漁業競爭,與能夠永續的漁業,二者收益相比之下每年損失500億;中國98年的長江洪水除了天災,還因為“過度砍伐上游的樹木”的人禍,政府評估之後提出“以抑制洪水等問題作為考量的話,樹木存在的價值比起砍伐木材使用的價值還要高出3倍。”等等……(枝廣淳子《北極熊不哭——讓生態永續的生物多樣性》)
與經濟比起來,生態系服務有很多是眼睛看不到的,因此人們輕視自然成本,並導致做出會損及生態系統的商業決定。如何將自然的經濟學主流化,必將是經濟學家和生態學家們所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