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澳門的體育界和傳媒界,甄慶悅是一個廣為人知的名字。他身兼數職,既是乒乓球教練,又是傳新澳門協會的會長、專欄作者,還曾擔任傳媒工作者、運動員等多重角色。近期,他更是積極推廣乒乓球運動,希望為體育界注入新的活力。他直言:「我覺得體育界和乒乓球圈子近來死氣沉沉,所以想出來活躍一下。」
甄慶悅在傳媒界的身份似乎更側重在政治方面,曾參加過立法會選舉,亦評論時事。但他始終未離開過體育界,在《體育週報》撰寫專欄二十多年,並長期在節目《動感教菁》擔任主持,與體育界的聯繫緊密而深厚。
「我仍與不少運動員保持交流,有時一個電話打去,想知道甚麼訊息又或者想做訪問都可以。」
他笑言,自己雖然身份多變,但對體育的熱愛卻從未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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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慶悅身兼數職,現為傳新澳門協會會長、乒乓球教練。
初涉博彩職場
望別人賭錢非人生追求
甄慶悅的大學時代主修經濟,但他畢業後並沒有立即找工作。那時,他正備戰亞運會,加上當年的經濟環境較差,找工作並不容易。「打完亞運我去了賭場做『紅衫』實習,監場主任級別的。」當時這份工作工資不錯,而且是新公司第一次明確招聘大學畢業生。
然而,幾個月後他開始萌生退意。「我覺得自己讀了那麼多書,又代表澳門外出參賽,眼界又很不同,難道我一世人都望著人家賭錢?過這種生活?」他意識到,這份工作並不符合他的人生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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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慶悅參與2000年世乒賽。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運動員經歷成職涯助力
於是,甄慶悅開始尋找新的機會。有一天,他接到一個電話,約他去《澳門日報》應徵。面試時被要求寫一篇〈我最難忘的賽事〉。他當時用中文寫下了亞運會的經歷,或因為久未用中文寫作,錯別字較多,最後《澳門日報》還是讓他成為一名體育記者。
這份工作讓甄慶悅找到自豪感和滿足感。「可以憑你的筆來改變一些事,無論讚賞或批評的,都沒有問題,只要是建基在合理之上。」採訪讓他接觸到很多人,從前線運動員、教練到總會負責人、體育局的官員都認識了,對他來說意義相當重大。
不過,甄慶悅並沒有滿足於現狀,心思要轉變。剛好遇上公務員招聘便毅然參與投考。「我通過了筆試和面試,全都是我的強項。」在順利地進入了教青局工作,一做就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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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慶悅在1998年參加曼谷亞運會。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超前的理念 「政府工」束縛人
回想起在政府部門工作的日子,甄慶悅表示,雖然當時沒有升職,但收穫頗豐。「當年我有份參與提交學界體育發展報告,用了大半年時間。」他驕傲地說,這份報告影響如今很多事物的發展概念。「我們當時很超前,訪問了很多學校校長和體育老師。」
當年甄慶悅還提出了新城A區要有學校村的概念,以及學校須增加體育時數等建議。在參考香港和新加坡的做法後,認為應確保每個學生、每個年級都可以參加體育班,讓更多草根家庭子女有機會接觸不同的體育項目和課外活動。如今部分建議已得到實現,並擴大為日後「持續進修計劃」的雛形。
「政府工」亦讓甄慶悅深刻體會到了制度對人的束縛。「最可怕的是制度⋯⋯很多人都想做好事,但對制度的無奈會讓很多事情難以推動。」很多事情要由上而下才能全面改革,並提出建議,局級領導應可以直接與前線對話以提高工作效率。
甄慶悅前後兩次做記者,合共約16年。他憶述做記者的日子,難忘的採訪經歷仍歷歷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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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慶悅代表澳門比賽。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採訪大型體育活動
見證不一樣的北京、認知自己不足、瞬間親歷生死
在做體育記者時,甄慶悅其中一件難忘事是採訪二〇〇八年北京奧運。他同時也是一名乒乓球運動員,雖然澳門沒有機會參加奧運會,但能以體育記者的身份採訪奧運會也算是另一種參與。「最震撼我的是當時的開幕式,還有當時整個北京開放、熱情歡迎四方來客的氛圍,由賽會到義工等方面工作都做得很到位。觀看比賽的觀眾很文明又興奮,整體給人的感覺是相當的美好。」
他另一個難忘經歷就是採訪在澳門舉行的亞洲杯分組賽,當時日本最出名的足球員都來澳,與澳門隊進行比賽。當時的他入行約一年,無論攝影技術以及文字功力仍有待磨練,在見到日本記者的裝備、人員配置、工作效率,感慨良多。「澳門記者是一部相機、一格一張的拍攝,連拍也不多,但旁邊的日本記者是每人帶著三部相機,每部相機有不同的焦距鏡頭,記者會因應球員的位置拿起不同焦距的相機進行瘋狂的連環快拍,轟隆轟隆的快門聲就像機關槍掃射一樣,相當之震撼。」當時日本行家十秒拍完一筒菲林後便由助手幫忙換菲林,不停循環,一場比賽會影過百筒以上的菲林。「日本傳媒的精益求精以及專業,啟發了我以後也朝着精益求精以及專業的方向學習以及工作。」
在二〇〇〇年的大賽車亦同樣讓甄慶悅畢生難忘。當時早上七點多,一架房車在練習的時衝出葡京彎,直衝出馬路,撞倒一對來澳門旅遊的內地夫婦,丈夫當場死亡,太太粉碎性骨折。「我是唯二在現場的記者,全程看着⋯⋯我由記者台一路用相機瘋狂影,一路狂奔到死者旁邊拍照,最後衝向了這名車手旁邊」。
在這名車手自己開門出車,他亦第一時間上前問到底發生什麼事,惟車手沒有回應,直接躺下來等救護車。賽事後,大賽車組織加強了賽道的保護,沒有再讓同樣的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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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慶悅採訪北京奧運。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數千記者追訪目標人物
場面震撼
在做政治記者時,甄慶悅最難忘的是第一次出差做北京兩會新聞,「尤其是人民大會堂幾千人開會以及幾千記者追訪的場面令人難忘。」
在二〇一一年在人民大會堂採訪《粵澳框架協議》簽署儀式,「全世界都以為澳門會多了一些發展的空間,當時亦說澳門可以單牌車直過去橫琴,又說粵澳在橫琴合作推動中醫藥產業園。十多年過去了,很多事情都沒有很大的進展,世界已經變了樣。」
記者的監督天職
新聞媒體其中一個天職就是監督包括政府在內的一切掌權者。在做政治記者時,甄慶悅一直以手中的筆揭示當局決策失誤,損害居民利益。
在跟進的本地新聞中,他最難忘的是關於永寧經屋以及經屋銷售的問題。有關報道揭示永寧經屋銷售的真實狀況,同時揭發當局以舊數據去規劃萬九公屋,結果出現一房單位嚴重供過於求。「(單位)根本就賣不出,餘下的單位隔了一段長時間之後才再次銷售,結果引起了人間悲劇。」
他又稱,當時的經屋供應很緊張、私樓貴,加上「經屋法」是計分排序,令到很多三四人的家團,甚至六七人的家團只入住一房的經屋單位,「生活環境相當之惡劣,而且家團中的年輕成員或子女之後也會喪失經屋申請資格。」在報道後,社會加深關注經屋供應,本地媒體以及團體亦跟進,最終令特區政府改變以後的經屋供應以兩房為主,減少一房經屋的比例,作出比較合理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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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慶悅往日在《澳日》的辦公枱。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另一件讓甄慶悅難忘的事件就是「離補法」案,當時事件引起萬人遊行,要求政府撤回法案。
甄慶悅指出,「反離補」是本澳一個相當重要的社會政治事件。當時印象最深的是幾千人在立法會外的草地上集會求政府撤案,並等待立法會會議。當時自己身在立法會採訪立法會大會,故要聽大會同時留集會的狀況。最後自己寫了一條一邊會內與門外狀況交集的報道,現時回看相當有趣、難忘。
他又坦言,自己跑政治新聞時,同行之間競爭非常大,稍有鬆懈就會輸了「獨家頭條」。「『墓地門』政治事件中是我記者生涯輸得最徹底的一次」。當時TDM記者做足資料蒐集,製作新聞,並在傍晚立法會小組會後突然採訪陳麗敏司長作最終回應。「既殺陳司一個措手不及,也令我一時難跟進。在新聞的競爭之中落敗,這次經驗讓我上了一課。」
由運動員到體育記者,後轉走政治新聞,問及如何在截然不同的兩種新聞類型之間選擇時,甄慶悅坦然表示:「兩者並沒有衝突。」體育版是報紙其中一個極受歡迎的版面,體育新聞亦相對真實,關注度高。政治新聞雖然也受人關注,但往往涉及到更多複雜的因素。「澳門人多數慢熱,今日講房屋政策、道路政策,未必即時有反應,最大的反應是若所講的成真了,像預言那樣,他們才會緊張。」
他又笑稱,自己更喜歡體育新聞的即時性和真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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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慶悅出席《澳門論壇》。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工作後的體會
從事過博彩、政府工和傳媒之後,甄慶悅對這三個行業有了更深刻的認識,惟現時這些行業前景都不算很好、很折磨人。
他坦言,傳媒行業如今面臨轉型壓力,勞動力密集且轉型困難;政府工雖然穩定,但缺乏人生追求;博彩行業待遇雖好,但同樣缺乏職業規劃。「這幾份工作都有明顯的缺憾,做人很難找到一份完美的工作。」
因此,甄慶悅選擇成為「斜槓族」,身兼多職但不留戀所謂的「龍頭工種」。「年輕人可以嘗試不同工作。」他鼓勵年輕人要勇於嘗試新事物,不要害怕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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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慶悅出席論壇。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尋找靈感與保持創意
如今,甄慶悅擁有自己的公司,主要做廣告和拍片工作,同時還擔任專欄作者及網上影片製作人。雖然收入不多,但他樂在其中,連休息時間都用上,「當你喜歡這些東西時,休息時間都可以掏出來。」
為啟發創意,甄慶悅經常同時做不同事情並尋找靈感。除此,他亦好閱讀、旅行,認為兩者不但開闊視野,亦對拍片和討論政策都有幫助。
「很多人會同我講,我提出的事比較新。我一直都想自己能比其他人行快五至十年。」他又認為,自己具探索的特質,雖較辛苦,但感充實和滿足。
事實上,甄慶悅亦用自己的行動詮釋了何謂「多面手」和「改革者」。不斷嘗試新事物,挑戰自己並在其中找到樂趣和滿足感。
訪問最後,不能免俗要問對小城感受。甄慶悅則坦言,自己相信澳門只要做好酒店和活動管理、中葡平台等就可以養活整個城市,甚至可以幫到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