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生想做膠櫈嗎?——專訪《來世還作人》導演歐陽永鋒

《來世還作人》劇照。(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故事的主線荒誕絕倫:主角阿明的心願,是要投胎成為一張紅色的膠櫈。但為甚麼是膠櫈?「因為膠櫈很普通,普通到大家覺得它不起眼,不會有人關心它、注意它,它就是默默地生存,就覺得已經可以。」導演歐陽永鋒解釋道,「膠櫈到處都是,你不會因為覺得爛了一張櫈而覺得可惜,也不會覺得多了一張櫈而浪費地方。」在荒謬的背後,卻折射出社會上部分人的一種卑微。

生存的黑色幽默

《來世還作人》的故事改編自Gotoo的短篇小說《何以安置我的身軀》。內容講述青年阿明(黃衍仁飾)因同房妹妹的男伴(莫家豪飾)遷入家中同住,並日日翻雲覆雨,逼得他無處可逃,加上不可告人的家庭祕辛,於是決定另尋新居,並結識了地產經紀阿娟(楊螢映飾)。但妹妹的男伴在街上偶遇阿明後,再霸佔其居所,令阿明要再次搬家。「生活彷彿永無止盡的漩渦,此生到底何時才是個頭?」電影簡介這樣說。

故事穿插着一單又一單的自殺與死亡。導演表示,自己更傾向斟酌的,是「原來死後都未必有地方」。電影的畫面刻劃出家居空間的窒息侷促、社區的灰暗疏離,還有家中各人的詭異關係。歐陽永鋒表示,之所以選擇這個故事來拍長片,是因為自己和身邊很多朋友都有不斷搬家的經歷,也有一些朋友一直與父母家人同住,缺少自己的個人空間。

《來世還作人》劇照。(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在他看來,這是一個居所問題,也不只是居所問題。「我思考的問題很單純,就是生存的問題。有些人很簡單,可能吃得飽,有床睡就可以了,但可能有一天,一些基本生存的東西突然間沒有了的時候,就突然好像就一無所有。」

有人說,所有對來世的盼望都源於對今生的不滿。一個青年希望轉生成膠櫈,靜靜自處,但膠櫈「出生」的一刻,還是會帶給這個隨機的「母親」血淋淋的痛苦,誰也不知這是否一種對社會的報復心理。但歐陽永鋒覺得,一切都在轉念之間,如果單單從一個方向去思考的話,會錯過很多可能,遇上改變不了的,「轉念換個想法」,才會找到自己的歸屬。

「去了一個全部都是膠櫈的世界的話,就是其中一份子,就不需要成為一張膠櫈。」

他表示,原著中只有阿明一個角色,以第一人稱講述自己為何想做一張膠櫈,拍攝電影時,他加入了「妹妹男友」和「阿娟」,帶出社會上不同人的自處。「莫家豪的角色是一個用關係去換住宿的人,而楊螢映的角色是一個有新生命的人。她脫離了以前所有的朋友,沒人知道她的過去,努力賺錢,令自己的生活更加美好。」

「這部戲裡面,大家可以有兩個方式去思考。」他續道,「是『來世還作人』還是『來世還作人?』後面有問號。戲的名字當初是這樣想出來的,寫的時候是單純給大家一個問號:如果可以選擇,你想做甚麼?如果不能選擇,你又會做甚麼?」

在歐陽永鋒看來,一切都在轉念之間,唯有「轉念換個想法」,才會找到自己的歸屬。(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讓澳門電影被看見

《來世還作人》是受文化局「2018年電影長片製作支援計劃」資助的作品,2023年12月在台北金馬影展首映,今年3月載譽歸來,在澳門英皇戲院上映,並將於3月9、16及17日在戀愛電影館放映。團隊亦在跟鄰近地區的戲院洽談,希望安排作品在4月於當地上畫。

歐陽永鋒分享,台灣的觀眾對澳門的電影也好奇,當時開賣一兩天票已賣光了。「他們會想留下來和你聊天。放映結束後幾乎沒有人走,他們會想問你很多問題。可能從來沒有看過澳門電影,覺得很好奇,原來澳門電影是這樣的。」

他有感,獨立電影與商業電影不同。近年一些本地製作的商業電影有香港公司支持,有明星演員的參與,發行和宣傳都有公司協助,是一個優勢;而獨立電影在這方面會較吃力,但能拍出自己的想法,不用受商業考量左右。

他又表示,澳門電影很少可以其他華語地方的院線或影展放映,如果本地作品能持續產出並讓外界看見的話,對澳門的電影產業發展將有很大幫助。「我們單純地做製作,有很多澳門人參與,在符合電影的規格在戲院上映,然後可以在一些不錯的影展,或者一些大影展放映,我覺得已經是澳門電影要走向產業的其中一個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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