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擁有多項澳門田徑紀錄的短跑好手──李偉權,選擇從運動員轉向教練,再到老師的身份,坦言不想教出冠軍選手,事關他曾經「捱過」,體會到現實世界是「一將功成萬骨枯」。運動員從小拔尖訓練,他有可能成為冠軍選手,但亦有可能到頭來一事無成,何不讓他們擁有個簡單而快樂的童年?
「教練和教師是兩個世界,專業教練不會理學生的成績,只顧得比賽。」他以自身為例:「我亦有自知之明,跑幾快都不能搵食,現實一點不可能要他們做全職選手。」
代表學校有光環
從小已經「周身癮」的李偉權,小時候接觸過籃球、足球、排球、空手道⋯⋯直到12歲時體育老師跟他說有機會代表學校參加田徑賽,虛榮心促使下,讓他抵消練習的辛苦,亦讓他愛上田徑。
「我現在是真心喜歡田徑,當年澳門社會上都有個田徑界的圈子,總會以及私營均有辦賽。學校反而沒有太大的壓力,沒有要求過一定要得獎,亦沒有逼學生要天天練。」
不過,當時都有些學校已很有組織性,開宗明義是田徑強校。「第一次外出比賽我是輸的,更體會到會有人輕視這些非體育強校,好像在說:『你不要耽誤我們時間啦!』」
從跌倒之處站起來
李偉權開始時高高興興去比賽,嘗到挫敗後,反而有一種「唔輸得」的感覺。「我現在不可以,但你給我時間去練習,我便可以!我以前連摺紙飛機都不成功,但我在家練了三天後,就可以比其他人更強。」這是他在生活中累積而來的經驗,亦成為他日後奮鬥的基石。
李偉權相信只要給他時間,加上不懈的練習,就可以做得最好。「一定要練,人家練三次就成功,但我可以不斷地練。」首次參加學界時大約是初一,因為喜歡所以報賽跳高。「當年幾家大校一開始不跳,我就從一米三○開始,聽到其他人說我拖時間,完全不曉得是甚麼?跳到我過不了,還未到人家的起跳點,所以現場有些閒言閒語是必然的,亦很深刻和難受。」
「後來我開始正式練跑,但沒有正規練跳高,大約三年後,遇到蓮峰球場重修那一屆,搬到濠江學校比賽,我大約在B組或C組,除了參加200米,還參加跳高,當年一口氣得三個金牌,200米、800米和跳高。遇到當年那批跳高的對手,贏的那個金牌最具意義。」雖然他一直都沒有提到,只是印象很深刻,記著當年那件事。
品德比成績更重要
但挫折又何止一個?李偉權還記得有一屆參加亞運,跑完400米初賽在更衣室嘔吐,更衣室內有個非洲入籍卡塔爾的運動員,當年他是400米亞洲紀錄保持者。初賽二人同組,他見到李偉權吐,更向他舉起尾指,用英文說:「中國人?決賽看我破亞洲紀錄。」
「自此我教學生:跑得快沒有用的,亦不要盲目崇拜偶像,我以前都覺他是神級,因為跑到亞洲紀錄,誰曉得他咁冇品,有時成績不代表全部,勝負亦不是關鍵,主要在你有沒有盡到力。」
自我挑戰為主
澳門運動員可以說是當今世上少數仍以業餘體制為主的選手,到底大家本著「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心態去見識?抑或反正都沒有可能在外面得獎,當作去遊山玩水?
不過李偉權有自己的想法,他是利用大賽的環境氣氛,希望可以破到澳門及自身紀錄。遇到有機會爭勝的賽事,像是香港或台灣等較接近的水平,他當然亦會朝奬牌而努力,但更多時在國際大賽上,則唯有做好自己本分。
「我最討厭這些說:『香港呀,不去了!中山?不去了!日本?無論如何都可以請假去到的。』真的很討厭!雖然運動員可以揀賽,有時亦是教練的意思,但至少都要儘可能出席,參與更多賽事,而不是選擇地點。」而在他28歲那年,人生最後三場大賽上,他先後在台灣打破澳門紀錄,繼而在加拿大世界賽和北京世大運都跑出平紀錄,足證他當時的確有盡力嘗試做到最好。
李偉權的200米紀錄亦被破了不到一個月,他說:「你唔提我都忘記了,以前我用紀錄來告誡現役的選手,希望他們在幾歲要做到當時的最好,破了紀錄後便不再關你事,而是擱在那兒讓其他人去破,各人是要各盡自己的能力。」
除了紀錄和最後的傷患,讓他逼不得已離開短跑賽道,李偉權亦感恩結交了香港跑手好友。「他們是我以前的對手,至今仍是好朋友,其實我當年成績好,也沒有甚麼『大香港,小澳門』,我感受到這班朋友從來不會看低我,經常會聯絡,以前亦一同外出集訓。」
澳門選手的小確幸
中學時期到內地集訓,亦讓李偉權看到現實的一幕。「如我不在澳門成長,可能更沒有機會在田徑場上參與那麼多!47秒的時間在內地掃埋都變垃圾啦!」
回想過去到內地集訓,與隊友「打地鋪」、在專業的教練手下學習,但更讓李偉權感受良多的是與內地選手們之間的相處。
「如你是全運會冠軍便會成為『大哥』,其他來自各鄉村城市集訓的孩子,都不過11、12歲,在那沒有家人照顧,被『大哥』呼喝、欺負⋯⋯明明他們成績都要比我好,但因為我是澳門人,我總有機會參加更多賽事,而他們則要等待突破的機會。」
那時李偉權感到自己的幸福,遇到的教練、前輩,都是很善良,願意諄諄善誘,再加上本身沒有太多傷患,唯一是阿基里斯腱拉斷了,手術之後亦再不能參加沉重的短跑項目。
薪火相傳的抉擇
李偉權曾經做過澳門田徑代表隊教練,與志同道合的朋友帶領好些「小朋友」天天練習,甚至到內地集訓。當年他們的組合「雪GO」既不是體育會、亦不是社團,而成為他們之間一個因為興趣而契合的組織。「當年我們兩人,帶了47個學生到內地集訓,拍了張相片,相片入面很多人都成為老師,他們亦為澳門再帶更多學生參賽。」
薪火相傳可以有很多不同模式,李偉權亦因應工作問題,不再擔任代表隊教練,集中精神教學生。
明白到愈是爭取表現就愈發需要專項、專心以及投入更多時間,李偉權反而更希望現在的小朋友開心便好了,有沒有天份?會不會成為世界冠軍?對比他們付出的時間、心血,甚至傷患來說,到底如何選擇?是由孩子本身?抑或師長為他們選擇?這些答案還是交給大家自行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