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群互不相識的人,各自具有不同的身心障礙狀況。第一天碰面,從音樂與肢體動作開始暖身,逐漸成為同一個群體。聽起來不太可能的事,在劇場裡卻成立了。
這是《未境作業》的工作方式: 把兩地的演員放在一起工作一星期,培養默契,同時以不同的遊戲、活動,再由編導,來自瑞士的Chris Weinheimer、Michael Elber及澳門的莫倩婷(Jenny) 拼湊發展不同的片段,令大家慢慢產出能呈現於公眾的內容,當中當然不乏他們對身邊事物的看法,包括如何看目前的香港局勢。
來自澳門的演員阿濠、嘉倩及阿昌,對今次的演出充滿期待。濠仔和嘉倩都有參演一年前的《世界和我怎麼樣》,對於今次的即興創作,最高興的便是不用記台詞。回想第一次站上舞台,阿濠以「舒服」來形容:因為很開心,喜歡有觀眾,感覺很輕鬆。嘉倩則說當時緊張到哭,什麼都想不到,回想起來覺得「其實都不是那麼好玩,又很累」,不過演出完後,她還是繼續來了,最享受在台上唱歌跳舞。
對比澳門幾位初哥演員,來自瑞士Theatre Hora 的Remo Beuggert 和 Matthias Grandjean 則顯得很淡定。兩人來自瑞士蘇黎世的Theatre Hora,一個由身心障礙者組成的藝團,已經加入最少十年。而Matthias 從2003年起,已經是Hora的一員,對於能成為團中資歷最深的成員,他深感自豪。而持續留下的Remo,他留下的理由很簡單:他喜歡在劇場裡一起去創造,那個從無到有的過程令他著迷。他希望讓觀眾看見,即使大家語言不同,但一樣可以一起玩也一起工作。
在不同的環境與文化背景下成長、生活,令他們對將來具有完全不同的想像。對Remo和Matthias而言,他們的下一步是希望走上劇場頒獎禮的紅地毯,希望演電影,為演員之路開啟另一個篇章。嘉倩他們希望的,是別人看見他們長大,以好的表演贏得觀眾的掌聲。
走向專業,是不是唯一的路?
在澳門,要做全職演員對很多人而言,依然是個不切實際的選擇,何況是有身心障礙的朋友們。對照瑞士以至Theatre Hora 的運作模式,成立他們的藝團,讓他們成為專職演員,會不會是一條可行的路?
編導之一Jenny 坦言,大家今天看到的Theatre Hora,或是戴著Jérôme Bel、《Disabled Theatre》 等光環之前,都是有很多人花了力氣,用了很長時間才有的成果。而在澳門,他們亦一步一步慢慢前行著。在兩、三年前,當他們向機構叩門時,哪怕他們已手握資源,只是希望每星期有一至兩小時與身心障礙的朋友進行工作坊,都尚且需要花費一輪唇舌與腦力與對方溝通。
然而,說起專業,指的只是能力嗎?對 Michael而言,澳門的演員已經完全具備專業的能力,但如果「專業」意味可全職從事的話,這道問題大概暫時不會有答案,Jenny更笑言,她連自己可以「專業」地只做導演或演員的方法都不知道。但既然不是掌握資源的人,只是一位劇場工作者,她能做的只是亦步亦趨地朝著前方邁進。
另一位編導Chris 想起,當《Disabled Theatre》 剛誕生的頭兩年,該作品的編舞Jérôme Bel甚至不讓作品出現在任何所謂「共融」的藝術節中。Jérôme Bel帶著演出,走向世界最備受注目的藝術節,一方面當然是因為Jérôme Bel本人的號召力,但也是為了向世界展示所謂「身心障礙者」的另一種面貌。因此,對Chris而言,創造更多平台是必需的。「他們的表演,不一定是要穿著可笑的服飾或帽子出來跳跳唱唱,或做些取悅家長和大眾的事情。他們一樣可以對身處的社會有期望,他們可以表達自己其實想住在一個怎樣的城市之中?」
要發掘他們生存在這個社會的不同可能性,不僅是對身心障礙人士重要,也是對作為普羅大眾的我們,如何重新認識與啟發既定的認知。在勞力上奉獻以外,他們貢獻與參與社會的方式尚有更多,例如在這場演出中,真正作為這個城市的一份子,表達他們內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