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不能說的秘密

昨晚開始就很想哭。

每次的別離都是這個樣子的。那種哽咽的感覺會自去機場前一晚開始存在,然後會悶悶不樂、心浮氣躁、甚至會故意找碴,跟妳開展一兩場莫名奇妙的戰爭。

妳無奈,但總好脾氣的忍讓,且不失信心。

最後,妳都會以「很快就能一起生活了」這句話振作彼此。它是萬試萬靈的咒語,甚至妳還沒有說出口,它便響起,而我們就聽到了。

十二月,我去了妳的城市,五天。

每回都不跑甚麽行程,早上一起吃個早餐,然後妳上班,我在家裡洗洗衣服清清貓砂,下午找朋友喝咖啡,等妳下班食晚飯,晚點再一起逛超市,買回一堆我們這幾天煮不完也吃不掉的蔬菜魚肉。嗯,最重要的,是能手牽著手到公園遛狗,以及相擁入睡。

這樣的簡單生活,每次都是倒數著、珍惜地過完的。

其實,一下飛機我都會開始倒數。這是我的壞習慣,但我不會告訴妳。


就在聖誕夜,有位朋友與先生吵架了。語音往來中,她竟衝口而出一句「我要離婚!」

我聽了覺得很悲傷,回她說:「你們確實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這世上還有很多人,是連婚姻都走不進的。」

即使已如我與她,十一年,四千多個日子。

我回頭看看妳與狗兒,鼻酸了。


這次,換妳來我的小城,三天。
不能牽手。
別搭我的肩。
在我爸面前不能太張揚。
接我下班時儘量不要走進學校。(對,我是老師)

不不不,妳還是別等我下班好了我回家跟妳會合。

一如既往,還是一堆規則,多得連我也覺得不好意思。

我們嚴格地執行種種,但礙於這個小城可怕的人口密度、以及人與人之間的緊密連結,短短三天內,我們還是碰到了各位學生、家長與同事。

最後,我生氣了,生氣多此一舉的忌諱,生氣自己給予自己的不自由,也生氣於,社會的壓制究竟有多巨大,才使得我們這些「所謂少數」,總習慣性地把自已歸類為「不能公開」且「需要隱晦」?

「別生氣嘛!」妳說,然後迅速吞下一個葡撻。

「這個世界會愈來愈好的,別忘記我們有上帝。」說罷開始進攻面前的咖哩猪扒麵。咖哩汁一滴兩滴噴射到妳的上衣,可妳渾然不覺,只顧口齒不清的繼續訴說。

「妳到底在說甚麽啦?!」

「我說,別煩躁、別擔心!我們一定、一定很快就能一起生活的!還有呀,我真是思念這冰奶茶,可以再來一杯嗎?」

突然我很想笑,沒那麽鬱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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