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頭政治集體主義的理論與實踐

017 絕對權力 絕對腐化X公園之殤 紙本月刊

文:論盡者言

網址:https://aamacau.com/?p=11089

時間:2014年09月8日 12:12

一句「我肥,但不會自肥」成為崔世安任內的金句,但崔重申未來仍會再次提交「高官離補法」。

一句「我肥,但不會自肥」成為崔世安任內的金句,但崔重申未來仍會再次提交「高官離補法」。

「老大哥其實只是個象徵,黨內實際可靠的統治基礎是集體主義。把持財富和特權的是一個集團,某個個人在某段特定時間內,因政治需要不一定馬上竊取財富,他可以延期兌現他的財富和特權。這種統治特徵,大概可以解答很多澳門人的疑惑,為甚麼現任特首並沒有過人之處,卻可以得選,繼而輕易連任。」

本期「論盡者言」本來打算回應澳門當下行政長官選舉的特權政治現象。因為寫這篇文章,筆者需要回顧一下兩年前政府是如何推動和解釋現在這個選舉辦法的「政制發展諮詢方案」,以及社會各界的反應。當年方案的簡稱是「加二加二加一百」,因此上網搜尋關鍵字「加二加二」,得到的答案居然是幾乎滿版的「二加二等於五」。

網絡瀏覽往往讓人分心。筆者本來要找的資料是「加二加二加一百」,在看到「二加二等於五」後,便離開鍵盤,去找了《一九八四》這本小說來看。讀過反烏托邦名著《一九八四》的人,應該會記得「二加二等於五」出於該小說。小說中主角本來堅信「自由就是可以說二加二等於四的自由。」但到最後,小說描述的大洋國中唯一的政黨,「可以宣布,二加二等於五,你就不得不相信它」。

中學時代讀這本書時,印象深刻的是小說中「老大哥在看着你!」般恐怖的全監控社會,但想不到的是在預言年份過了三十年後的今天,全監控社會終於成為全球化下的事實。現在重讀,反而被情節中一本虛構的禁書內容所吸引,這本禁書的書名,即是本文採用的標題。從並不完整的書中書內容透露出來的,是對極權社會的結構以及統治集團的意識形態分析,對照當下澳門選舉制度的設計,確是十分值得作為參照座標,加以歪讀解析。

書中分析的社會結構,是一個三層式的金字塔 (如圖),雄踞金字塔尖的是老大哥,他是標語牌上的一張臉,螢光幕上的一個聲音。對照今日澳門,特首也好,作為候選人也好,有多少市民見過或面對面與我們的特區長官真人交流過施政訴求?多的是層層包圍的保安和建制親信,以及安全範圍內簇擁著的建制群眾。一般市民可見的是鋪天蓋地的選舉宣傳品、主流媒體上的大篇幅報道。

在老大哥之下是核心黨,黨員佔整體人口不到百分之二。但在六十萬人口的澳門,以特首選舉委員會比之,只有大約五千五百人是合資格選民,共有四千五百人參加投票,雖然投票率超過八成二,但其實佔澳門人口不足百分之○點八。按所屬界別「投票」選出的四百名選委,更只佔整體人口的百分之○點○六,比例更小,金字塔結構更尖。

書中描述的核心黨是一個寡頭政體,老大哥其實只是個象徵,黨內實際可靠的統治基礎是集體主義。把持財富和特權的是一個集團,某個個人在某段特定時間內,因政治需要不一定馬上竊取財富,他可以延期兌現他的財富和特權。這種統治特徵,大概可以解答很多澳門人的疑惑,為甚麼現任特首並沒有過人之處,卻可以得選,繼而輕易連任。也可以理解早前強推離補法案的內在邏輯是甚麼。

核心黨成員住在寬敞舒適的房子裏,享用山珍海味,擁有私人僕役和迅捷的交通工具,如無特別理由,外圍黨員及無產者不得進入核心黨員生活區。一如澳門四百人的選委中,大部份是商人,在澳門近年的經濟增長中集體獲得巨大利益,當普通市民受公共交通之苦時,有多少選委會以搭巴士、步行作為主要的出行模式?市民怎麼可能依賴他們向政府施壓爭取更好的公交和步行環境呢?特別空間的區隔,則讓人聯想到限制市民在某些地方不能遊行集會的現況。

核心黨下面是外圍黨,一般是指公務員或中產階級。他們的衣食住行條件都比核心黨員差,尤其在經濟環境惡劣時更是艱難。但諷刺的是,在經歷了十年高速增長的澳門,中產階級普遍感受到生活質素的下降,包括物價指數飛漲、生活空間劣化、工作壓力倍增等。中產階級普遍有一種懷舊情緒,似乎過往悠閒的美好生活一去不復返,但對現實不滿又充滿了無力感。

整個社會結構中,最底層的是無聲的群眾,在書中被稱為「無產者」,大概佔人口總數的百分之八十五。雖然生活困苦,但政府用酒精、賭博、體育和色情來麻痹他們,讓他們「快樂地」活著。筆者不敢推斷在澳門生活的普羅大眾,也同樣滿足於目前的生活狀況,但似乎不少澳門人確實很在乎政府每年的現金分享以及一些「恩賜式」的社會福利,同時,建制社團在選舉時派發的小恩小惠,仍然是一項有效的武器。

書中有一樣有趣的現象,指出赤道地帶的奴隸人口由於征服者不斷易手,不能算為整個結構中的固定部分或必要部分,也值得提出來與現實澳門情況相類比。在澳門的情況,是比重日增的移工及外地學生,也是不太被本地社會看見,視為穩固結構的一部分。

年少時讀這本小說,感覺很恐怖,以為是對未來社會狂想式的示警,現在發現,我們其實已經生活在這樣的社會中。澳門人可能和世界其他地方的人一樣,生活於全監控社會中,但可悲的是,寡頭政治集體主義的理論與實踐,竟然可以套用到澳門的現實生活中。澳門人表面上可以有說二加二等於四的自由,但現實上,二加二不等於四,四百人選委可以宣稱不只代表他們自己,二加二可以等於五、等於六,等於六十萬澳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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