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訪問是在新司長宣佈暫緩關閉戀愛電影館前做的。當時想了解不同年齡層以及不同身分人士對電影館的想法,而Pinky是我對電影館印象中最深刻的員工。今年50多歲,曾經在香港電腦公司做接待工作十年、開館沒多久便任職至今、正值邁向退休年齡的她很感恩地說:「年紀大了,怕再遲些找不到如此稱心的工作,幸好Rita(戀愛電影館營運總監)願意聘請我,給我工作機會 。」
性格活潑健談的她,對工作有著無比稱職的熱枕。同事們紛紛說到:「有次觀眾在前台買水忘記取走,她擔心對方沒水喝便拿著那瓶水進去電影院送達至手上,而這位觀眾在放映結束後也表示感動電影館有此貼心舉動;甚至觀眾偷偷帶了一包花生入場,她也能動察得到,十分厲害!」「基本上是Pinky遇過的觀眾都能過目不忘,是很盡責的員工。」「還有觀眾會去旅行買伴手禮給她,你說誇不誇張!」
到底是基於甚麼讓Pinky樂此不疲地享受工作,是責任還是愛呢?
她堅定不移地說:「一句道盡!好開心!」
在戀愛電影館工作 是綿密布蕾的滋味
「每個同事都對我很好,很尊重我!初初 2017年剛開館的時候看見他們很努力,雖然當時來看電影的觀眾不多,但因為電影館上上下下很團結齊心,共同秉持著推廣藝術電影的熱誠,我深深被打動。很快地,人流也跟著聚集起來,聚集到的一群不止是客人,而是朋友。他們會說:『又來看戲了,就像回家一樣!』,也常常看到甚麼新鮮好吃的東西都會買來電影館與我們分享,整個電影館的氣氛都很溫暖。」
「商業戲院一直以來給我的感覺都很冷漠。檢票員都是冷口冷面地撕票,更不會跟觀眾互動,但戀愛電影館不同,可能是因為大家的工作態度,加上推廣的是市場比較狹小的藝術電影,澳門沒有其他渠道能接觸到藝術電影,觀眾常常跟我提及,過去要搭船到香港或搭飛機去台灣才能欣賞到這些電影,現在在自身的城市裡就能觀影得到,實在很開心,也有很多香港影人或影評人因此而來,放映等待入場前和放映結束後,大家都會停下來聊聊天,聊聊最近怎樣,聊聊戲怎樣,互相關心和了解,所以每個人都很珍惜這個地方。」
「原來澳門真的有這樣的一小撮人喜歡看這樣的戲!」
Pinky帶著一絲絲的甜,勾勒起同事和觀眾相處之間的種種點滴。
不是「拍板」營運就不回來
然而為期營運的三年過去,政府以修繕為由,未有提早再開標讓戀愛電影館可繼續放映,對所有已經對電影館產生濃厚感情的澳門人來說,就如大夢初醒。
Pinky一臉疑惑地表示:「第一次聽到要停館都會很不開心,無論維修建築還是更換零件都好,都不止於要閉館處理,機器不行也不用每天換吧,娛樂場所也會局部開放照常營業,頂多減少放映時段,一天只放映一場,都覺得有辦法會處理好,不過他們有他們的考量,我真的不懂,也不太清楚。」
那麼,如果真的要閉館了,你有甚麼打算嗎?
「順其自然,隨心吧,我希望維修好真的能重開,也很想再回來工作,像我這個年紀不會再想刻意去找工作。年輕時就說為了錢再難捱的工作也忍,現在舒心比較重要,開心是工作最大前題。」
「但如果不是拍板藝術有限公司而是其他社團營運,我不會回來。」
「因為接觸拍板他們已經三年,感受到他們的心是向善的,有顆尊重人的心,在現今社會已經很難找到了。如果是其他人來營運,我不敢說誰比較成功,畢竟大家對於成功的定義不同,想要戀愛電影館達到目的和要求自然就不同。有些可能會期許賺到錢,或者更走向大眾化,但有些人生資歷的人就會知道,這裡並不是能用錢去衡量。
光花錢去做不一定有這樣的效果,但花了錢也不會回本,你說丟個5、600萬來投資,是不是就能賺回5、600萬呢,一定不可能。現在能達到的就是聚集到一班志同道合的人來看電影,這就是結果,是用錢買不到,當初大家要拿著手機地圖定位才找到戀愛電影館,現在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經常場場滿座,又要求加場,這就是2017年到2019年的分別。」
無法被人捨棄的城市圖騰 會依附於身體感知之上
與此同時,其他同事興奮地加入對話:「尤其是《情謎梵高》,瘋狂加場,知道很多人前來搶票,已經提前加設鐵碼,居然有觀眾從早上6點45分就開始排隊買票。我心想,買電影票而已,8點多9點就從電影館門口排到哪吒廟,澳門人好難得會這樣。」
Pinky深深認同,她還說:「曾經有位的朋友因為在網路上看到『看見澳門』單元的宣傳,是一部只有30分鐘片長的澳門本土紀錄片短片《爺爺的老房子》,因為題材吸引,他專誠從香港遠道而來。
還有很難忘的!是看著有熟客,剛開始是一個人單身來看戲,後來帶著女孩兩個人來拍拖,很快就緊接著結婚,現在還帶著小孩來,一家同樂,他現在在電影院裡面,待會你也可以訪問他。」
當Pinky提到自己工作的自豪與樂趣,神情總是耀眼得閃閃發光,口中不停訴說著那些現今澳門社會已經難以置信的「真.人情味」還會如此平靜地恆溫發酵。
聽著聽著我由心感動,那份動人,是何時會再因為「一個地方」而發生?
那樣的「常顧之所」留住的不止是人來人往的聚集聲,它還保存那份屬於幸福的當下,鎖住時間的
一分
一秒。
關於記憶的溫度,人的身體會不自覺地牢牢地保存住各種城市印記,每當經過所處之地,我們便會產生感覺從而有著反應,我們總以為自己會很善忘,即使竭盡所能去製造新的事物來覆蓋原有的美好曾經,但那樣的一整個時代的靈魂會苟存在每個人成長的血脈當中,刻劃成對城市的印象和認同。
一所集體的公共場域會在每個人心中連結起成千上萬的事件,而這些千絲萬縷的深刻事件又會緊扣著這所場域,所以,它的重要,是這一代人輕而貴重之物,
我不願遺忘,也無法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