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很幸運;以前的我十惡不赦、很邪惡。」這句話竟出自一位年僅21歲的年輕人口中。
大約五年前,漢基因為濫藥被捕,被轉介入教育所。之後他在社服機構由朋輩輔導員做起,再轉為活動助理,一步一步重建自己的生活和目標;近來他甚至嘗試創辦社會企業,協助一班像他那樣,曾經走錯的「雙失」青年。他坦言:
「澳門太有錢了,要甚麼有甚麼,太繁榮了。背後帶出很多問題,因為賭場蓬勃,自然要輪班,不少家庭經常無人在家。自己也只能跟姐姐相依為命,姐姐也有沾染其他的偏差行為。」
生命上了那麼大的一課,當初是為了甚麼?漢基說六年級的時候個子長得小,被同學欺凌,但回家告訴家人,家人卻都不相信。其後,他質疑「為何自己不做欺負別人的那個?」於是開始濫藥,加上校園內有不少黑社會滲入,要合群、要埋堆,就要「跟大佬」;否則,可能日日被人「接放學」。當時的他,明知「take野」不好,但都試了,因為朋輩都會認為「人一世物一世乜都要試下」,結果很快便上癮。甚至試過趁家人睡了時,偷回鄉證也要上大陸濫藥。被問到校園黑勢力的問題,校方是否不知道時,漢基表示,黑社會太多,就算名校甚麼的也有黑社會份子,校方即使知道,老師也不敢干涉半點。
他回想,如果當時無受到校園欺凌,又或者如果父母和學校由那個階段起,已介入關心,他可能不用有今天的追悔。但他同時慨嘆道:
「校園欺凌隱蔽性太高了,學生怕接放學,如果老師敢處理,可能沒那麼肆無忌憚,但做學生的仍然會有擔心,何況老師也不理!」
他相信校園欺凌,加上家、校這個體制的失效,令他感到自己不能受到保護。
「我寧願澳門用不著那麼多社工了,家長、校方,老師、學生應該連成一陣線,沒有哪一方是無責任的,不要動輒就只懂得指責學生。」
現在,漢基最遺憾的,就是要追回失去的時間。「把口話唔自卑,但內心始終有,付出最大的代價?時間!我現在每日睡二至四小時,因為期望26歲可以追及同輩的時間,我已浪費了四五年,其實時間可以換到一切!其實真的很憎澳門,衣食住行現在樣樣貴,要追回你失去的時間,是很辛苦的事,我的同學都已經大學畢業出來做事,我卻仍在補修中學。平凡人的願望,只想有樓有車,我又要何時才有?」
不過漢基仍然感激當初拘捕他的警察,因為直到那一刻,他才真的知道害怕。他相信,雖然澳門人口密度那麼高,但澳門鄰舍關係越趨冷漠,他以前常常跟鄰居去燒烤,但現在彼此見面都好像不認識,甚至一撞見對方就關門。「即使鄰居見到你學壞,也未必會出聲;現在零用錢又那麼多,動輒伸手就一千幾百,要應付濫藥的錢,綽綽有餘!」而漢基當年的零用錢只有幾十元,濫藥的錢,是「跟大佬」得來的。他曾經有嘗試回頭,因濫藥太多,身體出了問題,需要動手術,可惜始終再次沉溺,甚至被捕。「你以為大佬會保你,結果只有家人不放棄你。」
走錯了路,回頭要花上更大的力氣和勇氣。漢基剛從教育所回來後,好一段時間都得不到家人的信任,「他們會害怕我再去濫藥,親戚不讓表兄弟接觸我,就好像刀割一樣的難受」。幸好漢基並沒有因此放棄,相反他選擇做好自己去證明已經改過。他認為信仰給予的力量,助他堅持改過。而他創業,是當作一個遊戲去嘗試、去汲取人生歷練:
「錢重要,但我現在要的不是那種滿足感。」
訪問尾聲,漢基還笑說自己當年算是個「鋤強扶弱的黑社會」,有時見到有單親家庭的同學被取笑,他會忍不住代其「討個公道」。
最後,被問到如果政府不斷加大稅收在社會工作的投入,是否就能「一天光晒」,漢基只帶點不屑的回應:「錢解決到的問題,晨早解決了,不是錢的問題!」
2009中央登記系統顯示,青少年濫藥以「搖頭丸」最多,其次是「K仔」,但最近有數字反映,吸食冰毒的已超過濫藥人數一半。2009年廿一歲以下中央登記濫藥人數共221人,2010年110人,2011年74人。澳門基督教新生命團契SY部落主任劉展瑞表示,單看數字可能以為濫藥人數不斷下降,但其實更大的可能只是反映了,濫藥有越來越大的癮蔽性。
對於發現子女有濫藥問題時,很多時家長只要求社工「你幫我攪掂個仔就可以了」,卻沒有深入了解促使其濫藥的根源問題,劉展瑞感到無奈。他認為預防、治療、院舍缺一不可,這並非單純「救或不救」的問題,他引用鄰埠有設立禁毒基金,會視乎社區需要撥出資源做比較研究,從而制訂長遠的禁毒政策,再有序推進。
但回顧本澳的現況卻是,連給予更新青年活動的場地都太少,劉展瑞說:「同工即使想借用公共體育設施,也不夠別人爭;有些『囝』濫藥時間較短,相對對身體的傷害較輕,體能再恢復仍然可以的。但他們打波時除了上衣,露出紋身或甚麼的,就被定性為不正經,有時未處理好自己的陋習,約了社工打波最終放飛機。久而久之,人地也不願意借場給你。」他引述在治療層面上,最好的治療就是透過體育,或藝術層面讓年輕人發揮自己,
「當他們知道自己濫藥到跑也跑不動時,不用你提,自然都明白不能再take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