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家庭的兒子很怕媽媽會不回來。這些故事常發生。她們可能本身有屋企,來澳門後,她丈夫有外遇。她在澳門,因為離開太久,在澳門又有外遇。這些故事在外勞界常聽到。所以小朋友會擔心這方面,擔心媽媽不會來,或者有一日回來是要離婚,屋企要分開。」
綜觀全球,不少東南亞移工個案都反映,姐姐(家傭的䁥稱)出國打工後,自己的原生家庭會出現很多狀況,例如家中的性別角色變換。這不獨在印尼發生,在菲律賓、越南等多個國家都有類似情況。媽媽出國打工,爸爸要在家裏照顧小孩,會被認為沒男子氣慨或被歧視,一些父親因此會使用暴力,產生家暴,或不照顧小孩,把責任推給他人,自己就去吃喝賭博。有學者亦指,對小孩而言,媽媽長年不在家,會產生一種「媽媽就是這樣,母愛就是這樣,沒關係,我知道媽媽愛我」的想法,他亦會告訴別人媽媽愛他。可當媽媽回國後,小孩又可能會生氣,覺得物質生活及不上母親在國外打工時,亦會產生「你這麼多年都沒管我」的感受。許許多多的家庭悲劇,正每日發生。
「他們常說:外傭來澳門嘅人工,係包埋佢破碎嘅家庭,即係你人工係包咗,係一個PACKAGE。佢哋成日咁講。」紀錄片導演林鍵鈞(Penny)說。
家庭不安定 因為政治不安定
Penny今年初與《洄游》的創作團隊遠赴印尼多個城鎮,訪問了幾個家庭及拍攝當地情況。他表示,家人對於姐姐要出國打工都感到無奈。「因為錢實在差太遠。在印尼打工跟在澳門打工,人工差太遠,所以沒辦法。」也感覺到她們與家人有點生疏。「有兩個家庭,姐姐的丈夫不知去哪了,不知是分開還是走了或怎樣。只有一個家庭的姐姐,老公是一起的。老公有上班,但都要姐姐來澳門返工。我想整家人都覺得沒辦法,希望能儘快存錢,然後姐姐回來。」
他表示,雖然都在印尼,但其實城鄉的貧富差距很大,在城市生活也不一定好。「在其中一個城市,我們每日都要買水。水喉開出來的水是黑色的。」而即使買了屋,姐姐們還是要繼續當家傭。「因為不是很安定,所以要搵更多嘅錢。」
是怎樣的不穩定?Penny用了「亂」來形容他在印尼街頭看見許多許多不同政黨的旗幟時的感覺。「我們有跟的士司機聊過。有人說現在的總統像奧巴馬,即較年輕,好多人都喜歡他,但有些人又很討厭他,那些人可能喜歡很傳統的政黨。我說亂,是因為他們很極端,中間好像沒交集。」「大家對不同政黨會很有敵意,好分裂,而它有咁多個政黨,唔係三個。」
覺得「亂」還因為那些爛尾的政府基建。例如前任政府曾計劃於首都雅加達附近的Hambalang興建一大型運動場,後來被發現涉嫌透過項目貪污受賄,計劃亦因而爛尾。「上個政府想做,但因為腐敗貪污下了台,整個計劃就停住了。你見到整個山頭似在興建甚麼,但旁邊的路是爛的,那是印尼一個很大的醜聞。」
「我這些外人去了二十日,都覺得這國家不在穩定發展當中。這十年可能比較好景,下十年可能變回以前,都唔出奇。當你無法知道自己未來是否穩定時,唯一就是賺錢。自己有錢,最少自己安定,我想他們心底裏是這樣想。所以他們通常是建屋,有間屋先,起碼有地方住,再儲錢做生意。」
Penny表示,姐姐的計劃是很長遠的。「我知有些姐姐在供保險,想供女兒讀大學,但其實她女兒現在才小學。她們賺錢,但其實她們的計劃很長遠。她們希望有多些錢,以後有多些選擇,多些可能性。我感覺到是這樣。」那下一代會繼續當移工嗎?「我想他們都是傾向先大學畢業,再看情況。但他們都不抗拒到澳門打工,因為錢真得多很多。」也就是說,洄游恐怕會跨世代繼續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