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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汶燁

網址:https://aamacau.com/?p=109799

時間:2024年04月4日 15:15

瑪麗醫院K18N腎臟移植病房,走廊常有憂心忡忡的家人在守候。

麻醉師站在靠近我頭頂的位置,一邊大力壓著我的氧氣罩,一邊指導我大力吸氣、呼氣。這時候吸入的是高濃度氧氣而已,術前第一針麻醉藥將由麻醉師經靜脈注射推進體內,直到我失去意識,連呼吸都停止了,之前大力吸入的高濃度氧氣就會發揮作用,讓肺部仍有氧氣運作。麻醉師在這期間為我做氣管插管:經嘴巴把一條管放在我的氣管裡,然後接連呼吸機。這時候吸入的不止是氧氣,還有吸入性麻醉藥,以維持我在手術過程有足夠麻醉,同時呼吸順暢。這種靜脈麻醉和呼吸麻醉相結合的用法,統稱「複合麻醉」。

因為麻醉師打了第一針麻藥,原本雙眼直瞪著手術燈數十聲的我,眼皮漸漸撐不住,還沒數到第十聲,一陣眩暈後我便昏過去。耳邊隱約聽到醫護人員一聲聲呼喚:「汶燁,汶燁…⋯燁?」聽到呼喚聲卻做不出反應,感覺自己不是自己。只聽到手術室裡,醫護人員忙碌地準備工具的聲音,還有醫生們說:「欸~行了!我們趕快開始吧。」

後來聽覺也不管用,說明我已失去意識,墮入黑暗中。這裡所指的黑暗,並非指睡覺時陷入的「黑甜鄉」,或做腸胃鏡時,使人眩暈而暫時失去意識的半麻醉針。這種「複合麻醉」生效時,既沒有像霧像雨又像花的眩暈感,亦沒有平日看電視劇或漫畫所形容的,什麼置身於黑暗的迷宮裡,四處遊走尋找出路般科幻。反而是整個人的感知完全與外界切斷,時間像停留在麻醉前,我瞪著大手術燈的時候。

術前麻醉是整個手術裡面最重要的第一步。(網絡圖片)

這場「黑暗」非常漫長,應該過了一段長時間吧?至於有多長我不知道。當意識有點恢復,能慢慢睜開雙眼時,我明白手術已完成,並身處在觀察室,整個人非常疲累、虛弱,累得要塌下來一樣,全身動不了,連抬起手的力氣都沒有。而且我沒戴眼鏡,我唯有用那雙近視散光眼,出盡吃奶的力來環顧四周。

被推入手術室時,看著瑪麗醫院特有的圓形掛鐘,時間剛好指著下午四點半。現在看到窗外漆黑一片,心想時間大概是晚上。旁邊有穿著防護衣的護士忙個不停,一會幫我量度體溫,一會又要量血壓。我用散光眼奮力地聚焦在對面牆,又有點距離的圓形掛鐘上……已經凌晨一點半?難道我的手術從下午一直做到晚上嗎?

記得醫生術前曾向我們介紹:「腎臟移植手術一般四至六個小時,若遇上狀況,時間當然會長些,但毋須擔心,瑪麗醫院在器官移植方面擁有豐富經驗。」按這個道理推斷,意思是中間我可能出過點狀況。然而,手術中間發生過什麼,並非我現在需考慮的重點,倒是這場手術時間太長,期間父母沒看過我一眼,他們在外面應該非常擔心和焦急。

之後我在觀察室迷迷糊糊地躺著休息,意識亦恢復得七七八八,但人仍然很累,很想睡覺。過一會兒,兩名來自K18N的年輕男護士來接我回病房去,其中一名男護士端詳過我的臉色後,笑著說:「嗯,可能做完這麼大的手術,失血吧?臉色不太好看,還有點『樣衰衰』呢。」

當我的病床推出觀察室的一刻,父母立即迎上來,圍著我在團團轉。他們一口氣問:「為什麼這麼久才推出來?醫生們都離開了。」「為什麼他的臉色如此差?」「待會是不是送他回K18N的7號房?」之類的問題,男護士邊走邊逐一解答後,跟父母說:「家屬要記得,他回去以後,今晚開始到第五天,你們不能接觸他,更不能直接踏進加護病房半步,到第六天也只能讓其中一位家屬進出,等一下在K18N幫你們登記。期間你們可以隔著病房門的四方窗看看他,或揮揮手。」交代好父母的注意事項,男護士低頭問我:「汶燁,聽到我說話嗎?」我輕輕點頭,護士接著說:「很好!剛才臨離開觀察室前,護士是不是有放一個筒形的物體在你手裡?」

我從被子裡把右手攤出外面,手裡真的握著一個像手心般的長筒形物體。男護士說:「這是嗎啡針,如果覺得傷口很痛,你就按一下,接著會有微量的嗎啡注入你體內,可以舒緩痛楚。你現在按一下我看看,看你是否知道按哪裡,確保你沒按錯。」如他所言我按了一下,男護士看我按中了很滿意,說:「提提你,嗎啡裝置的份量屬微量,並設定為每五分鐘給藥一次。換言之,如果你感到非常痛,就算一分鐘內按三十次都好,裝置都只會在五分鐘後給藥一次,不會因為你按了三十次而給你三十次的止痛藥份量。」

聽了他的講解,我差點笑出來,突然覺得嗎啡裝置很搞笑。加上當時放在我身邊的機器甚多,我也搞不清這堆機器是什麼,有何用途。也許是麻醉藥緣故,我暫時不覺得痛,照道理還用不上嗎啡,不過還是回病房後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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