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中的「Macau Friend」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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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汶燁

網址:https://aamacau.com/?p=108969

時間:2024年03月3日 13:13

K18N的7號加護病房,是腎移植病人術後專用。

717 號的上午,為進行移植手術,我先在18S的血液透析室裡做透析,當醫生們確定我是獲贈新腎臟的幸運兒,並向我講解了一堆手術前須注意事項後,沒多久有名身材瘦削,年輕又長的非常高的男護士站在我床尾。他笑著說:「什麼?原來你就是汶燁?你一定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很久了!因為你每次打電話回來,要改期或查詢其他問題的接線人,都是我。」

原來每次聽電話的男護士都是同一人,感覺非常有緣,而他可能好奇我的長相,加上過去很難找到本尊,現在回到醫院又配對成功,當然要過來瞧一眼!他自我介紹後,我就簡稱他為O。

看我沒怎麼回應,他又續說:「之前對我們護士而言,你是非常難找的病人,一是你長居澳門,要你有事無事回來病房實屬不便。二是你經常不接電話,讓我們大傷腦筋,所以我們暱稱你『Macau Friend(澳門友)』。」關於這一點,確實是我不好,手機不是直接丟背包裡,不拿出來看根本不知道誰曾聯絡;再不然就是手機遺忘在家。因為手機常不在身上,不止兩地醫院,其實連親朋戚友有時候亦未必找到我。

閒聊間O突然問:「下午就要進行移植手術,現在心情如何?」沒料到他的提問如此直接,如同靈魂拷問:等了九年,得到可遇不可求的機會,照理我應該非常高興,笑口常開。然而,當刻的我亦正百感交集,心裡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我唯有坦白說:「好像沒有實在感。」他笑起來:「你的反應很正常!不少病人知道自己即將接受移植,手術前都說沒有真實感,不過等你移植完成後,就會有滿滿的真實感。」

其實,當時的我並非沒有太多感受或想法,只是一切事情發生得太突然。由被通知開始、立即赴港,到留在瑪麗待命,中間完全沒有稍停喘息的空間,來不及消化所有訊息便被時間催促、被未知的狀況持續推著自己不顧一切向前。

雖然很高興成為獲得移植機會的幸運兒,但我感覺上更多的是徬徨和不安:手術順利後未來生活將會如何?有什麼問題需要正視和面對?我要把過去的生活方式推倒重來嗎?手術失敗或術後產生急性排斥,這一刀是白捱了,最終結果夢一場,這種打擊我受得了嗎?最後勿論順利或失敗,都意味我的人生將有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化,我有能力適應日後這種未知的變化嗎?

光是上述這些既現實我又不能逃避的問題,只要其中一題答不上,即便手術還沒開始,現實已狠狠賞我一巴掌!

下午護士接到通知後便到7號房迅速助我穿好手術袍,我亦服用人生第一堆抗排斥藥、再轉車床,其他護士早就把我的「排牌(病歷紀錄)」準備好,打包成一個大袋塞在我身旁。在檢查好我的手術穿著和重要文件是否齊全後,兩名助理著手送我去手術室,沿途父母伴隨著我一同前往。

被推出18N病房後,基本上毋須等候升降機,工作人員事前已被通知把其中一部「專用升降機」上鎖、等候。當我們乘升降機到達某一樓層,出來後可以與父母匯合(他們不能和我一起用專門升降機,要另外乘搭公眾升降機)。助理沿途跟我說:「打麻醉後便睡覺,絕無痛感!而且我們瑪麗醫院在移植界是首屈一指,技術非常成熟!」勸我不用擔心,平常心就好。

現在回想,我很感謝當日送我去手術室的其中一名女助理。一路上她都在說安慰的話,使我的情緒平復下來,順利進入手術室。另一名要感謝的人便是在18S血液透析室工作的短髮助理,在我最困惑的時候,她向我講解了一些手術後須注意事項, 還鼓勵我移植後別看成沒事發生過一樣,要嚴謹遵從醫囑吩咐去做,才能讓新移植入身體裡的腎臟,日後和我一起長長久久活下去。

一張圖詳盡地講解腎臟移植的流程(網絡圖片)

去手術術路程走到一半,母親開口問:「是否一切準備就緒?」助理說:「手術室已準備好,器官正在摘取中。」接下來助理說的話,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她說:「捐贈者的家屬都很好,說捐贈者身上能摘取的器官,能用的都可以取走,希望幫助更多有需要的病人。」要知道在器官移植的世界裡,找一個與自己血型及各方面都能配對得上,尺寸又合適的器官,是難度極高的事。

能夠找到與自己匹配的器官,等於除父母和兄弟姊妹外,世上與我最相似的另一個我。可是就算找到這個無血緣親人,他/她生前已在器官捐贈登記名冊簽名,證實腦幹死亡都好,若最終其家屬不同意捐贈,等候者只能像沒事發生過,繼續輪候。

看得出母親當時緊張得要死,她這輩子,在面對重大事情時最不懂偽裝,臉已寫滿不安和擔憂,但仍在我身旁不斷說安慰的話。沒辦法,家族裡我是唯一一個患腎衰竭的人,更遑論做器官移植如此大的手術。我們一家人對移植手術毫無認識和概念,整件事完全是未知領域,說毫不擔心絕對是騙人的。

臨進入手術室前,在門外停留等候護士通知時,我看到工作人員把一個藍白色的大保溫箱放在床尾,起初以為那就是我的「新家人」。助理解釋說,那是和我血型相符的血包,若手術過程有需要可以立即使用。

當我入手術室時,母親說:「我們就在這裡等你手術完成出來,保證到時你一定看到我。」可能是天性或親子連心,從小到大每次動個中型,小型,甚至微型手術,每次完成手術出來,雙眼第一個要找到的親人,必定是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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