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香港職人》勾勒一條海岸線

130 隱形紅線 紙本月刊

文:關震海

網址:https://aamacau.com/?p=108848

時間:2024年03月1日 10:10

《香港職人》出版至今三個月,在東京辦了兩場講座,書店著我想個題目做講座。整本《職人》包含25位職人的故事,說來話長,該怎樣說?靈機一觸,不如用「職人」的口述歷史去勾勒出香港的「原貌」。

香港的原貌,就是一條悠長的海岸線。自1842年香港開埠以來,英殖民政府移山填海,填出上環、西環、中環作為最早的政經中心;1898年簽訂《展拓香港界址專條》後,英人獲界限街以北99年的租借權,開發深水埗一帶的碼頭,成為我們今日看見的維港兩岸,也是「職人們」的舞台。 有讀者回饋:「在《香港職人》,我看到一個時代。」讀者看到我們編撰的心思,莫名高興。香港本身就是一個貫穿中西、海納百川、結合中華南北文化之地,亦有它的精采處。

 《香港職人》以「職人」的口述歷史去勾勒出香港的「原貌」。

《香港職人》以「職人」的口述歷史去勾勒出香港的「原貌」。

何以稱作「職人」?

講座中有日本讀者好奇問:「何以用日文『職人』作書名,香港人看得懂嗎?」作為編輯,當初我亦沒有深思這個問題,我只反過來想:「沒有理由叫他們做『師傅』。」因為在香港的普羅大眾,巴士司機、侍應、泥水工均可稱呼作「師傅」,這個名詞已普及如「阿哥」、「靚女」的稱呼,隨意之餘亦有欠對職業的尊重。我留意到日本與台灣定義「職人」是著重他的手藝、門派與鑽研過程,而台灣在「職人」紀錄上近二十年開始追貼日本,就是替職業記錄口述歷史。香港雖然開埠182年,在記錄職工祭祀的技藝與分類各方面,還是站在起點。

《香港職人》一書的責任編輯關震海以視像方式向英國讀者介紹該書。

《香港職人》一書的責任編輯關震海以視像方式向英國讀者介紹該書。

報紙檔來歷源於革命

席上一中國的讀者問:「你把一些沖奶茶的,也當作『職人』,這樣可以嗎?」我倒沒覺得這一問無禮,這正正認識「香港職人」的開始。我跟各位說,香港茶餐廳的靈魂在於一杯奶茶,一個水吧「大佬」月薪3至4萬不等(可能更高),若茶餐廳被高薪挖走一個水吧「大佬」,等於失去茶餐廳的靈魂。大家也聽得目瞪口呆,相反日本讀者沒有驚訝,從中可見中日之間對「職人」的看法多少有些不同。

至於我們香港口中「報紙佬」,又何德何能?前輩莊玉惜多年前著《街邊有檔報紙檔》,詳列香港報紙檔的百年歷史,但對報紙檔檔主的技巧著墨不多。本人少年時代暑期工曾經做「疊報紙」的工作,知道做個出色「報紙佬」殊不容易,於是在《香港職人》將報販納入「職人」之列。

「為何台灣、日本也沒有報紙檔?」這個問題由我2006年入行開始問,原來報紙檔可謂是香港獨有產物。1904年一份背負著反清革命使命的《南華早報》在山頂纜車橋下辦了首個報紙檔,1909年得到政府允許下擴展到卜公碼頭,1930年代更開始進駐騎樓,開始進入每一個角落。從這個發展軌跡可見,報紙檔接近交通交匯處,特別是向海岸發展。

2015年記者從資深傳媒人兼時任立法會議員黃毓民得到印證,碼頭是當時發布訊息的重要據點。1976年毛澤東逝世,還是大學生的黃毓民立即印「號外」報紙到尖沙咀天星碼頭派發,可見當時港人以報紙傳播的機動性與靈活性。早於戰前,《華僑日報》集編採、印刷合一的唐樓設計(今日Classified位置),座落於中環荷李活道、倚海而建,就是為方便運輸,甚至發行至海外。在戰前戰後,香港曾是全球的資訊中心。

《香港職人》內頁。

《香港職人》內頁。

《香港職人》內頁。

《香港職人》內頁。

《香港職人》內頁。

《香港職人》內頁。

報販手藝是一門市場學?

「一個報紙佬,能知天下事」,這是一句句老香港的話。我相信英國、日本、台灣賣報紙的店員不太清楚今天有甚麼新聞,但為何香港的「報紙佬」就一定要知?據我在《明周》2015年撰寫的專題「神之手@肢解傳統媒體」,1970年代早報晚報、一張紙消閒副刊與本地、國際報章合起來,一共70多份報紙,其他的政論雜誌尤其多。可是,報紙檔位置有限,決定放哪張大報在前在後,就像今日的社交媒體決定哪個Post「置頂」一樣,出帖文者要先清楚內容。

 《香港職人》一書責任編輯關震海在東京推廣該書。

《香港職人》一書責任編輯關震海在東京推廣該書。

1990年壹傳媒誕生,《壹週刊》有A、B書,A書刊新聞;B書刊娛樂。報販可決定A、B書哪本疊最前,這樣更考驗報販。踏入千禧年,大報《蘋果日報》、《東方日報》加印至F疊,除了A疊新聞,在疊報紙的過程中,由報販決定先後次序。因此,由百多年前《南華早報》第一報紙檔開始到今天,報紙檔就是一門市場學,報販是一門講求勞力與腦力的職業,絕對稱得上「香港職人」。

文章為本媒邀稿,作者關震海為《香港職人》的責任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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