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三年七月十六號晚,澳門氣象局已懸掛三號風球,颱風「泰利」將進一步迫近澳門。當時我在客廳透過窗戶,看著街上的樹木被大風吹到左搖右擺,總覺得澳門改掛八號機會很小。接著我躺在沙發上,邊享受因指甲手術前後都沒吃過的雙層芝士漢堡,邊上網看電視,手機卻突然響起。
時間是晚上十一點三十三分,來電顯示+852 2255XXXX,是瑪麗醫院的電話。這號碼從來只有打出,沒有回撥,這麼晚打電話來並不尋常,是發生什麼重大事情嗎?不會是前兩天抽血結果很不好或出了狀況,通知我再回去抽血,然後做個更詳細的全身檢查吧!
突然非常害怕!醫院非正式工作時段的來電,一般屬不祥之兆,讓人忐忑不安!看著手機屏幕因來電而閃爍不止,想無視行不通、不接又不行,反過來像在催促我快些接電話一樣!我唯有深呼吸兩下,戰戰兢兢地接聽。對方很斯文地問:「請問你是汶燁嗎?我是瑪麗醫院的腎科醫生。我們有一位願意延續大愛的有心人士,願意捐出一顆腎臟,你配對成功了!我們已經把你排在器官移植輪候名單首位,你能立即回來醫院嗎?」
聽到這個重磅消息後,我感覺腦袋如被轟掉!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完全不知所措!
雜亂無章的思緒把我帶回二零一四年五月九號,我在澳門山頂醫院進行人生首次的血液透析。因為不習慣使我吐了又吐,連水也吐出來。沒多久我在香港瑪麗醫院報名,開始排隊輪候腎臟移植。
當年我在瑪麗醫院的腎科醫生說:「輪候腎臟至少要三到五年,每年一、四、七和十月,你要回來醫院抽移植血,以查看你的身體狀況是否適合移植,能否配對成功。此外還要計算你的透析年份,血型、遺傳基因與捐贈者是否吻合,各項指標符合標準,出來分數最高,你才能換腎!」意思就是要做好健康管理,等待將來某一天移植機會到來。
然而,事實上並非你付出了一定有回報。有些病人花上幾十年,甚至一輩子時間都等不到,一切只能順其自然,耐心靜候。
當我返回現實,仍在原地僵直石化、腦袋忙著消化訊息時,醫生問我是否身處香港,我回答在澳門時,醫生有點沮喪說「有點麻煩」,卻到我急了,向醫生提出「五分鐘後再聯絡」的請求,醫生非常好奇,但他應允了我。
收線後,我致電母親。她聽到消息後的第一反應比較警覺,認為這麼晚打電話來說我配對成功,有可能是捉弄人的電話!母親的謹慎讓我重新審視整件事:已經是凌晨,澳門新聞報導已說天亮時改掛八號風的機會大,別說去香港的船,眼前是沒巴士、沒的士,沒有可赴港的車輛牌照,想前往港珠澳大橋碰運氣幾乎是零!通過一輪分析,一家人氣餒得說不出話……
我帶哭腔問母親:「我注定要失去這個機會嗎?」
母親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不是的,不過現在我們必須解決如何去香港,如何找到願意載我們去香港的朋友和車輛吧?」
事實的確如此,我們沉默了,母親再問:「下定決心要回去試試嗎?」
我堅定回答:「是的!」母親便叮囑我執拾行李,再到街上看看是否有的士,先到港珠澳大橋再說。
剛走到街上,瑪麗醫院又打電話來,聽聲音語氣仍是之前的醫生,他問我情況如何,是否要回來。我說決定回來,但要給我些時間,因為澳門將掛八號波,很難找到公共交通工具。醫生直接說:「要不等下次機會如何?情況現在有點不理想,很難掌握時間。」我唯有請醫生十五分鐘後打電話來,我跟他說:「到時候,能不能回來我都會告訴你,不會拖延。」
他人很好,願意再次應允我的請求。
等了九年,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說什麼我都不願意跟這顆新腎臟擦身而過。如果回去後完成所有檢查,結果配對不成功,我不覺得可惜,是我不配擁有這顆腎臟而已。可現在什麼都沒做過,貿然要我放棄絕對不行,我絕不認命!
然而在不認命前,先要有朋友能載我到港珠澳大橋,能直接送我到瑪麗醫院更好!現實生活中確實有一位這樣的朋友,他非常善良可靠,為人熱血,處事充滿幹勁。凌晨十二點多,我壯著膽子撥打對方手機,如果他已入睡,我們一家人都可以跟著回家睡覺了。
幸運的是他有接電話,聽到我的消息後,他讓我們待在原地,等他開車過來接我們直奔香港瑪麗醫院!他就是澳門現任立法議員林宇滔。(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