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閱讀從未在澳門流行過。
更遑論與書店、獨立書店、出版業發展及困境等有關的討論。
本期封面專題提及香港和台灣的各式書店,在當地早就開得成行成市,無論是大型連鎖書店或微型獨立書店,一概任君選擇,而當地的文化氣氛亦見日益熱熾。在這些城市,雖然獨立書店都共同面臨著巨大困境,如書籍審查、收支不平衡、客源減少等,但上述問題看似都與澳門無關。然而,「文化意識」淡薄才是本澳書店難以發展的主因。「文化意識」在澳門似乎備受忽視,不禁讓人好奇原因為何?
翻查官方資料,文化局曾發多稿指要將澳門建設成「閱讀之城」,透過不斷優化公共圖書館等軟硬體設施、鼓勵青少年及兒童走進圖書館、培養親子閱讀習慣等等。此等言論未提及書店行業,彷彿把書店隱形於政策之外,把公共資源投注於圖書館等硬件,就能一併解決閱讀人口過少等問題。
從本澳經營淡泊的書業投射觀察本澳文化環境,不禁衍生另一設想──也許閱讀從未在澳門流行過?
本期專題集中討論的各地獨立書店,其之所以有別於傳統的大型或連鎖書店,在於經營者常有其獨特、非主流偏好的選書風格。於經營者而言,「選書」在於能因應不同主題、喜好或文化價值等為讀者挑選不同類型的書籍。獨立書店更常傾向關注小眾議題、人文關懷、關注在地文化、小型或獨立出版等書目。在日本及台灣,更誕生「選書師」這新興職業,他們不只服務書店,更為不同行業及個人提供服務,分析閱讀取向,建立個性化書單。
作為買賣書籍的場所,獨立書店往往發揮文化交流的功能,對城市或地方社群而言十分重要。書店打造獨有的選書風格及方向,凝聚興趣相同的人群,也常舉辦講座、工作坊、專題策展和讀書會等活動。書店成為城中重要的公共空間,不同領域的愛書人可在其中談天說地,討論文學、哲學、生態或藝術等主題。
獨立書店分散各地,有其地域特性。經營者以此理解,更好地回應讀者的需求和偏好,亦因此書店與讀者及在地社群互動並建立細緻的聯繫,在經營上便可脫離大型連鎖書店的營銷限制,選書能更親近生活和文化環境。各樣小型書店多藏身於社區或街道之中,既扮演著城市引路者的角色,亦更願意尋找有潛力的作品,嘗試與本土建立更多連繫,進一步支持本土出版社、作家及創作者。
書籍和閱讀是知識的來源,書店作為閱讀載體,於城市發展、對社會進步不可或缺。書店不僅豐富了城市的文化氣氛,亦豐富人們世界想像的多樣及複雜性。自由地獲取各種各樣的知識對提高各人的見識至關重要,而人類的求知慾望則反映在各個專業。閱讀培養人的獨立思考及批判能力,當質素高的公民在城市佔比較多時,社會參與相信會相應提高;閱讀也是一種情感和共鳴的表達,豐富我們的內心世界,亦助我們理解世界和產生同理心;閱讀更是建立情感智慧,構建和諧社會的重要基礎。
澳門的書店比例較港、台來得少,當中部分倚賴銷售教科書維生,而獨立書店寥寥可數。事實上,本澳甚少的閱讀人口直接限制了書店的發展空間。當公眾只關注娛樂需求,也習慣只在「吃、喝、玩、樂」上消費,不買書、也不讀書,閱讀人數自然不會增長,從而又窒礙書店發展,如同進入死胡同。
政府滯後的文化政策也限制了書店的發展空間,而所謂鼓勵「文創」發展,也只限於表面的節慶活動、文創商品上。即使本澳書店少,惟大部分艱難生存,卻無法得到政府扶持。書店與商業機構無異,必須面對昂貴的租金、人力、經營成本等壓力。要生存便幾乎耗盡全力,更不用說有餘力去尋找書店的特色和定位。
相對澳門「獨特」的閱讀環境,港、台的獨立書店亦須面對不少難題,包括影音世代看書的人已越來越少、閱讀的量及質在變化。在台的獨立書店常與大型連鎖書商、網上銷售平台等通路競爭,其經營市場大多被蠶食。大型書店資源充足,多以低價促銷與折扣等搶消費者。在社會多方討論下,台灣才漸漸生成對惡性壓價賣書的危機意識,重新認識獨立書店的重要性,產生支持本地書店的想法。然而,香港的獨立書店,除了上述難題外,更須應付政治環境所引致的壓力。
在疫症肆虐期間,荷蘭獨立書店 Enter Enter 就發起全球倡議:Read Books / Buy Books / Buy Local(閱讀書籍,購買書籍,購買本地),除了強調閱讀的重要性,呼籲支持本地小規模書店以抗衡網上銷售、文化霸權及受疫情影響的消費情緒,同時亦推出相關商品及自由印製口號海報等。倡議一出,立刻有全球獨立書店響應,其中包括中國、香港及歐洲等地。
疫情過去,澳門看似已復常,惟經濟未見起色。一到假日便旅客人滿為患,這亦令本地租金上升。撐起書店的本地消費外移、政府又帶頭鼓勵民眾「娛樂至上」,直接挑戰書店的存活。
當我們想閱讀時,優先考慮本地書店及作家的作品,為延續本地文化行一步,「讓未來的你,感謝現在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