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員碎碎念:由折扣戰所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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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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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23年06月17日 15:15

著名作家吳明益新作《海風酒店》的出版交由位於新北的獨立書店「小小書房」所開設的「小寫出版社」負責。

最近備受關注的新書–著名作家吳明益暌違七年的小說新作《海風酒店》的出版,使獨立書店與一向支持獨立書店的讀者們加倍期待,因為這次整個出版規劃有不少創舉與用心安排,使人眼前一亮。

首先,該書出版交由位於新北的獨立書店「小小書房」所開設的「小寫出版社」,而不是知名大出版社,書籍的行銷規劃則交給另一家在竹東的獨立書店「瓦當人文書屋」負責,同時在獨立書店發起新書預購活動,也邀請獨立書店報名辦簽書會活動。

還有一個創舉,就是在預購單上清晰註明,這本書是不能打折的,所有進貨的書店都不能打折出售,如果有書店私下打折,供應商/出版社有權收回此書,即使博客來和Momo也不能打折賣書。這一點,無疑是對近期台灣圖書業界打得激烈的折扣戰的一個漂亮回應。

一時間,台灣的獨立書店火熱起來,紛紛報名舉辦吳明益的簽書會活動,由於反應太踴躍,這個夏天,整個台灣已報名要舉辦的新書講座與簽書會,竟然有86 場。

這樣的創舉,無疑就是對在行業生態中備受擠壓與苟延生存的獨立書店的支持,知名作者以身作則,作出最實質的呼籲,此舉也的確在業界引起不少回響和關注。

獨立書店的經營困難雖然有著多方因素,但整個行業都在面臨的折扣戰,的確是其中最為致命的一擊。

事實上,大部份獨立書店都是難以負擔給予讀者折扣的,偶而豪爽地打折的店,不是老闆人太好就是太「天真」(賠錢來買營業額或「套現」),或者有一些特別的「歷史因素」,但其實多是逞一時之快(之後成本會轉嫁到其他地方)或為推銷某些書籍造勢,並不是真的有大賣場的本錢。深明此道的客人,有時會主動對獨立書店店員說:「不用給折扣,請照原價收就好」。聽到這樣的話店員有時真的會眼泛淚光(也可能只是太累打哈欠);但無奈聽到更多的是:「這本書你們打幾折?」甚至在收銀機前馬上用手機上網查博客來現在是幾折然後把書抽出來放回架上,這樣的行為亦大有人在,讓店員很火大。

獨立書店因為規模小,難以跟大賣場的進貨量相比,也難以直接跟出版社進書,因此進貨成本也會較高。為了應對這些經營困境,數家獨立書店在2015年成立「友善書業供給合作社」,便是專門為支援獨立書店進貨而設的平台。

但即使舒緩了進貨的問題,也是難以調低經營成本,無法與動輒搞活動打折扣的大賣場相比。近年,即使許多年前的銷售龍頭誠品,在面對電商平台如博客來、Momo等的相繼崛起亦明顯大增經營壓力,近年誠品多家店均稱「業務調整」連吹熄燈號,誠品信義店亦已宣佈只營業至今年底,連誠品都如此,可以想像其他實體店在面對怎樣的困境。

電商的圖書銷售業績雖已拋離各大小書店不知幾十條街,但近來Momo 為了與博客來爭奪市場,不時以低於博客來的折扣底線作招徠,寧願賠錢賣書。今年3月,博客來更推出萬本書66折的活動迎戰,雙方的折扣戰廝殺令人慘不忍睹。於是3月底時報、遠流、三采、大塊、聯經、親子天下、讀書共和國等14家大出版社,發起籲請政府制定「圖書折扣秩序制」的立法連署,獲得300多人連署,當中包括出版社和不少獨立書店經營者等。

民進黨立法委員陳培瑜是以前花蓮凱風卡瑪兒童書店創辦人,過去還是兒童書店經營者時也曾來過澳門,與文化工作者和書店業者交流,成為立委後她特別關注獨立書店及出版市場的情況。她在4月11日召開了「市場通路惡性競爭,文化產業的未來在哪裡?」公聽會,邀請公部門與出版業者、學者共商對策。不過此次公聽會主要電商博客來、momo都缺席,現場也有部分出版業者如南門書局,發表反對圖書折扣制立法的意見。

在5月19日,文化部及數位發展部聯手召集「圖書折扣秩序議題」的對話平台會議,這促成了出版業者與電商通路首次坐下來面對面開會協商。出席者包括台灣三大出版公協會與天下雜誌、天下文化出版社代表,電商業則包括中華民國無店面零售商業同業公會代表,以及4家電商平台博客來、momo、PChome、樂天Kobo的圖書最高主管。

《海風酒店》預購海報。

在這歷史性會議舉行前,出版業界提出了五大訴求,其中最關鍵的就是第一點的遵守圖書定價精神,不以大幅降折或變相補貼混亂市場,惡意破壞圖書銷售秩序。但據報道,是次開會似乎只是行禮如儀,未能達成什麼有效或有約束力的共識,最大成效就只是雙方同意建立常規的溝通機制,也可作為未來推動政府對圖書折扣進行立法時的諮詢單位,然後雙方在現場馬上建立了Line群組這樣,似乎有點搞笑。難怪時報出版社董事長趙政岷在受訪時說,未來要改變折扣戰情況,只能靠兩個力量:「一是靠momo和博客來的兩位老闆,蔡明忠和羅智先,另一個就是訴諸消費者了。」

事實上,即使在這樣蝕骨的折扣戰之下,兩大電商平台的銷售額似乎也沒有錄得很大的增長,即是說,折扣、低價促銷這些手段對於消費者來說,已經沒有太大的吸引力,消費者並不那麼容易買單。對於整個出版市場、圖書銷售業的生態環境,消費者是最為基礎與決定性的一環。

然而,一個沒有人能控制或改變的事實是:這個世代閱讀人口正不斷持續下降。每每與同事討論到這裡,就會覺得未來一片黯淡,所有之前的爭奪與爭論彷彿都不再重要了,而且就算政府再進行任何立法或管制都很難有實質改善。大環境就是如此,畢竟文化的建立,並非一朝一夕的事,但破壞,卻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進行。

喜歡看書、仍然會買書的人,很快會成為稀有物種,請好好珍惜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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