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理解,亦都相信,她求死的想法是很強烈的同時,跳下去的那刻,她想活下去的意念也一樣強烈。」
「為何我不可以悲傷?為何我不可哭?為何要阻止我表達悲傷?」
——《錐心之痛》
演出《錐心之痛》由多段哀慟的真人真事改編而成,當中包括與至親永別。主題無疑是沉痛的,卻也是在這過程中,演出的參加者從彼此身上重新得到了力量。《錐心之痛》編導之一霍嘉珩介紹,這計劃已進行了幾年,演出的故事都源自參加者的分享。「有些很深刻的故事,或一些一直走不出來的故事,來到第四年,參加者終於透過書寫講了出來。有些覺得自己仍說不了,可以找同伴去說出來,因為他們一起參加計劃已四年。所以今年的演出,我覺得他們是邁出了一大步。」
「他們一開始來參加時,都有一種想幫助他人的心,但今次排戲期間,他們多了一樣:助人自助。」他補充道。
負責該計劃的明愛社工梁嘉儀也表示,在她看來,小組成員由第一年剛認識到現在,已經一起參加計劃四五年,逐漸成為一個互助的群體。「在微信群,或未輪到他們排戲時,他們會和同伴分享今日遇到的事。這有點無心插柳,本身沒想過他們會這樣做,但看到他們建立了自己的支援網。」
說出哀痛
《錐心之痛》由明愛凱暉生命教育資源中心和藝團「夢劇社」聯合主辦,由明愛「說.舒人系列活動計劃」的學員擔任表演隊伍。計劃由2018年開始,共分成兩個部分,旨在為抑鬱症患者發聲。第一部分名為「有故事的人」,主要是面向社區,透過家訪或當事人的分享,收集抑鬱症患者的生命故事。故事經整理後,由第二部分——「說故事的人」——的參加者向公眾演繹。
梁嘉儀介紹,「說故事的人」的參加者背景不一,有的是抑鬱症的過來人,有的是自殺者遺屬,或是經歷過其他傷痛的人士,又或是社工、輔導員、老師、公務員,或白領。他們不會知道自己在演繹誰的故事。有的「有故事的人」看了演出後,覺得計劃有意思,之後亦報名參加「說故事的人」,為其他人發聲。
今次的演出分成幾個段落,包括「表達悲傷」、「放低困惑」、「同理逝者」、「告別對方」、「創造意義」等等。霍嘉珩表示,今次一共有24位演員參與,故事也主要來自學員。同時,在演出中,聲音佔有一定份量。團隊收集了很多錄音,並會透過耳機,讓觀眾私密地聽到他們的聲音。「在跟演員討論時,他們很多時都會講到,遇到情緒問題時,聽覺會突然放大了很多,聲音會佔很重的比例。我們發現我們現在這班演員中,大多數都是這樣。[演出]入面亦講到疫情期間一些聲音,他們很多都表示在家中聽到時會煩躁。這些等等令我們覺得可以向聲音方面發展。」
釋放悲傷
這次《錐心之痛》演出期間,黑盒劇場內的門都會打開,讓中途覺得有需要的觀眾可以離場。劇場旁的排練室在演出期間亦會用作輔導室。「每年910世界預防自殺日的活動中,明愛都會組織心理支援隊到現場,去留意觀眾情緒的狀態。如發現有市民看這演出時有狀況,現場會立即有支援。今年《錐心之痛》這演出也會有,這也是為甚麼要打開門。」梁嘉儀補充。
「無論是演出的朋友,還是觀看的朋友,往事重提一定會傷心,但這同時也是釋懷的過程。」她分享道,「我們也常和自己的個案講,不斷丟垃圾入垃圾筒但不懂去倒,垃圾筒始終會有滿的一日。很多時我們因為社會的污名化,令我們會自己收埋自己,不敢去講。現在就是想製造一個途徑,讓人有一個釋懷的過程。」
互助.同行
梁嘉儀表示,成為「說故事的人」之前都需要先接受培訓,基本認識自殺議題、抑鬱症議題、以及社會污名化對抑鬱症患者和逝者遺屬的心路歷程有何影響。同時,參加者亦要學習認識自己的情緒。明愛在培訓過程中亦會觀察參加者的狀態,適時提供支援。戲劇工作方面,霍嘉珩介紹,練習除了協助學員認識自己的情緒,亦有開發身體和聲音可能性。幾年來,計劃曾與舞蹈、音樂等方面的老師合作,加深學員的理解。他分享,一些練習為學員來說也是一種情緒的轉移、投射,讓情緒變成看得見、形象化。「每一次上課,他們是會舒服了的。那種舒服不只是陳舊的事件可以抒發;可能是那天很累,給上司罵,他們做完這些情緒的抒發後可能會有釋放的感覺。每次上課我都會有半小時的放鬆練習。」
他留意到學員漸漸願意去分享經歷,支持身邊的人。例如曾有一個學員與他們分享,自己用了劇本中的一句話安慰身邊的朋友,朋友之後便放寬了心。「這就是我們本身想做的事。」霍嘉珩和梁嘉儀都表示,希望透過今次公開售票的方式,從跟以往不同的渠道,接觸到更多不同年齡層或範疇的觀眾,提高公眾關注這群體的需要。
梁嘉儀坦言,過去幾年,無論是外出收集故事或培訓期間,都發現到不少社區的隱藏個案。但由於社會大眾很多時對抑鬱症有誤解,例如覺得抑鬱症與重症精神疾病掛勾,令不少個案未敢求助,「在黑洞中走不出來」。她希望向公眾重申,他們有權感到悲傷,即使別人很難接受,但只要不影響別人,他們都有權把感受表達出來。「所以我給這些朋友的建議是:要勇敢地向別人講出你的創傷,因為講了出來真的比較好。」
相關報道:
與自殺者遺屬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