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祖國二十年,開啟了澳門發展的新紀元,在中央政府支持下,澳門社會穩定,經濟繁榮,民心凝聚,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道路上,與祖國同行。」這是官方一套有關澳門回歸二十年的紀錄片中的讀白。過去二十年,本澳出版物數以萬計。基本上,由官方贊助出版物,尤其談及政治、經濟發展的書籍都是在這主旋律的框架下作論述,為營造社會一片歌舞昇平立下「功勞」。但到底,有多少有關出版物真正具有扎實的基礎,真實地回顧社會各方面的發展,並提出核心問題以引發思考?今期欄目邀請《澳門政經二十年》的作者楊鳴宇,談談這本新書的出版緣由。
《澳門政經二十年》的前身是於二〇二〇年在Routledge出版社出版,名為Macau 20 Years after the Handover: Changes and Challenges under “One Country, Two Systems”,是一本討論澳門回歸二十年當中,政治、經濟和社會等方面變遷的論文集。今次推出的中文版,則在台灣的五南圖書出版公司出版。
回顧當初集結成書的原因,在大學任教公共行政的楊鳴宇表示,書籍在二〇一八年,即澳門回歸二十週年前夕構想,當時發現國際學術期刊上幾乎沒有有關澳門的專題,只找到一篇在澳門回歸十週年時推出的英文專題文章,探討本澳城市形象建構與轉變,但仍然不屬國際期刊。因此,楊鳴宇希望在澳門回歸二十週年,「方方面面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之際作出檢討。
《澳門政經二十年》當中每個章節作者,除了較為年輕的學者以外,亦有近年興起以網絡為平台從事科普寫作的新一代。楊鳴宇說,今次邀請作者的準則,「並不是大家都熟悉、推崇的澳門研究學者」,而是希望有較多能夠「同其他區域產生對話」的效果年輕學者 ,主要為澳門人、在澳門讀書或曾經生活過,從他們的經驗和研究出發,真正去了解澳門。
然而,書籍的中英文版內容並非完全一樣,並在部分章節上有作增減。楊鳴宇介紹,英文原版原有八個章節,但中文版共有七個章節,部份作者因個人原因,文章沒有載於中文版。全書探討的議題囊括澳門經濟、博彩、空間政治、中葡關係、社會運動、身份認同,媒體使用習慣等。
楊鳴宇表示,「中文版更集中於澳門,保留宏觀經濟、社會動員,以至個人身份認同,讓全書在結構上更合理。」
澳門就是與別不同?
過往,在不少澳門討論區內,當有離奇的社會事件發生,網民很多時會引用一句旅遊局的陳年宣傳標語「澳門就是與別不同」作為調侃。楊鳴宇提到,一句「澳門就是與別不同」,彷彿讓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被「合理」理解,其實根本沒有被解讀。今次著作當中,每個章節的研究方法都強調比較、將學科之中的一般理論來分析澳門,相信這個方法可比較到澳門同其他地方的不一樣之處。
近年幾本與澳門有關而又相對暢銷的社會科學著作,包括《澳門一二.三事件:細說六〇年代的反殖鬥爭》、《隱形澳門》、《澳門社會現狀調查》,三者都選擇在台灣出版,而《澳門政經二十年》亦不例外。談到在台灣出版的原因,楊鳴宇坦言,澳門的出版社大都不夠專業,缺乏市場推廣能力,「純粹出完就算」,讀者根本難以接觸。綜合了質量把關、市場推廣能力、以及有可能存在的審查等因素,最後決定在台灣出版。
《澳門政經二十年》出版的消息在今年三月底在社交網站傳出後,獲得不少關注。書籍第一版印刷量共500本。 對學術書籍或論文集來說,例如外國學術書出版社Rouledge,即使面向國際市場、全球銷售,一版只印刷500本實屬司空見慣,更有可能數十年都未賣完。 目前,《澳門政經二十年》至少已有200本預購,讀者以中青年、關心時事及從事專業工作的人士為主,廣義而言即澳門的中產階層。
新屆政府管治邏輯如 一內地地方政府
出書記錄變遷前社會狀況
至於書籍名為《澳門政經二十年》,用廣東話讀起來或多或少帶有一點反諷意味。楊鳴宇則表示,書名是由台灣出版社建議的,與英文版的名字意思相近。
「預計不到二〇一九年(香港)發生反逃犯條例(運動),對澳門都有影響,好偶然地,這本書就記錄了這個分水嶺,從此之後其實澳門已變得不一樣,它(書籍內容)是未變之前的狀態。」
楊鳴宇說,目前,在澳門已沒有辦法公開紀念「六四事件」,而終審法院對遊行及示威法判案的邏輯同以往的出現很大變化,「如按他們現在對法律的理解,基本上已不用再做集會,這些都是實在的影響,這屆澳門政府的管治邏輯都同崔世安時代不一樣,現在已非常接近於一個普通的地方政府。」
學術著作一味歌功頌德 政經研究從缺 學界「交白卷」
有學者表示,本澳由開始有大專院校至二〇〇〇年代,本土的基礎研究進展停滯不前,《澳門政經二十年》受歡迎,是因為大部份有關澳門的學術著作都是「歌舞昇平」、「歌功頌德」,在政治及經濟研究上基本是空白的。
過去幾年,博彩業發展以及文遺保育的議題都城中熱話,賭業發展是澳門最核心脈絡。近期本澳博彩業巨變,這龍頭產業過去如何運作、中央為何又要出手打擊博彩中介等違法行為?保育方面,造船業在一九九〇年代在澳門仍然是一個大產業,整個珠三角都會向澳門買船,而該工業又為何式微?
了解政治、經濟及社會問題,對人類社會及現代社會運作有正面幫助。有學者反映不少大學生都不知道上述議題,歸根究底,就是沒有人從事扎實的、深入研究。實際上,不少年輕人都想知道澳門這個地方發生甚麼事情,但學術界在過去二、三十年至現在仍然「交白卷」,沒有補足澳門在這些領域真正的知識,社會亦不鼓勵生產真正的知識。在這一點上,同本地政府、社團政治有莫大關係。
「大家都只是想聽歌功頌德,來來去去都是『行穩致遠』、『適度多元』。每日不斷重覆,對澳門一點幫助都沒有。短期來說,大家相安無事,但長遠來說,真正的認知同澳門的現實愈來愈遠。」
現時澳門已有不少大學,在社會科學及人文科學方面的研究資源投入相對人口比例來說並不低,但澳門始終是彈丸之地,投稿至國外被接受的機會非常低。有學者認為,近二十年來澳門學界的遊戲規則就是追求出版,不鼓勵深入進行澳門研究,這對研究澳門產生致命性的打擊。
楊鳴宇則認為,目前市面上出版的澳門研究,大多都同歷史及文化相關,社會科學相關的研究很少。在澳門從事社會科學研究,基礎材料、數據的缺乏是很嚴重的問題。他說,「不知(市民的)政治態度,亦不會知道如何維穩。(了解市民的政府態度)這對政府本身都有好處,但(政府)就是不做。」
香港本土研究網上冒起
澳門青年可多研究各類議
過去十年,香港網上冒起不少本土的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從事研究的人士並非學術界,例如以往不受注目的香港工業史,至今已有網站論述當中的發展階層,研究仔細、資料豐富。有意見認為,澳門歷史檔案館的檔案組織得較差,難以推動基礎研究。楊鳴宇寄語澳門社會及青年,有需要了解社會各個環節發生的事情,並希望愈來愈多青年參與扎實的基礎研究,「行出社會」研究各類議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