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屆澳門國際紀錄片電影節於上周五開幕。今年電影節帶來二十個來自世界各地的作品,部分更是港澳首映。去年電影節因疫情暫停一年,今年復辦,策展人林鍵均(Penny)介紹,今年策展的出發點是疫情下對生活的反思。此時此刻,世界各地正面對不同的挑戰與矛盾,同時因為疫情,人與人之間的連結都是令人不斷思考的課題。Penny 表示,希望今年的作品可以為大家提供不同的參考角度。「由第三屆開始,我們較清楚一個方向是希望這個澳門的電影節跟澳門有種對話,思考我們在澳門是如何生活,在澳門是怎樣的存在。」
生活與戲劇 界線如何分?
今年澳門國際紀錄片電影節共分成四個單元:世界新片、葡語單元、焦點導演、經典單元。Penny表示, 今年集中挑選一些具電影質感的紀錄片,作品的拍攝手法非常獨特,部分與劇情片界線模糊。例如「世界新片」的《畫家愛上賊》,其內容就不斷出現驚喜。「焦點導演」單元介紹的泰國女導演安諾查.蘇維查康彭,其風格常混合了真實紀錄與劇情虛構,作品《俗物人間》就是例子之一。「她會令你思考你在看甚麼,不斷反問你銀幕上的真實究竟是甚麼。她也喜歡混合一些紀錄片和劇情片的概念,每齣都是這樣,所以覺得很有趣。而且為澳門的觀眾和創作人都有很大啟發:究竟紀錄片和劇情片是否分得咁開?在這年代好像越來越不是。」
他表示,選擇今次的焦點導演除因為她有新作(《撲朔迷離》,2021)外,也因為澳門對東南亞文化的認識主要是美食,其他方面的文化了解則較少。而特設葡語單元,並為影展的作品都配上中英文字幕,也是希望本地的華語及外語群體可以一同觀賞電影。其中葡語單元的《夢迴里斯本》被譽為該導演Pedro Costa生涯中的最美電影,導演的獨特美學也消融了紀錄片與劇情片之間的分野。「導演非常有名。這是他第四個作品關於里斯本的佛德角移民聚居區,是個浪漫溫馨的作品。」「反正我們全部戲都有中英字幕。這不常有,香港國際電影節也不是每套戲都有中英字幕。我們花了很多力氣,就覺得,在澳門是否可以坐埋一齊睇戲呢?」
他又表示,希望可以拉近紀錄片與觀眾的距離,讓觀眾覺得紀錄片也是電影類型的一種,可以下班後到戲院欣賞。Penny提到,今次影展的「經典單元」是跟台灣南方影展合作,而自己提到希望放映黃信堯導演的作品。「近年他拍的(劇情片)《大佛普拉斯》和《同學麥娜絲》Netflix有,他也拿過金馬獎,很多人認識,但其實他很久以前他就開始拍紀錄片。那兩套劇情片的風格很出名不停講旁白,會直接和觀眾說話,會笑角色,會笑你看到的畫面,不是很傳統的旁白,特別是用台語。這風格以前開始已是。所以為觀眾而言會很有趣。原來紀錄片都可以將這風格加進去,紀錄片也可以咁搞笑或黑色幽默。」
穿越光影 與世界再連接
「穿越光影 與世界再連接」是今次電影節放映作品前在銀幕出現的一句話。黃信堯的《沉沒之島》是講述南太平洋的吐瓦魯。Pedro Costa的《夢迴里斯本》在探尋殖民史與個人史。安諾查.蘇維查康彭的《俗物人間》故事講述護士與病人。作品主題各樣,我們今天的世界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Penny坦言,在他看來,這世界好像沒怎樣改變。「例如《阿爾及利亞之戰》講當地人對抗法國殖民統治的衝突。那是1960年代的作品。中間很多內容好像今時今日仍是一樣。遇到一個你不喜歡的、同一個國家的人,要不要攻擊他?暴力的底線在哪裡?我覺得這些好像沒過時,特別這一年半載,世界各地都有很多戰亂,如緬甸、泰國、巴勒斯坦,還有更多地方,遠近都有,覺得有些問題不是很快可以解決。《還有一些樹》講馬來西亞的種族問題,這仍是今日馬來西亞最首要的問題。」
「反而希望這影展能給大家更多有關世界、真實的想像和理解。這是我們想做紀錄片展的初衷。」「我們很多時對世界、對真實好像會有很多刻板印象。這些印象很多時不一定很準確,也不很必要。所以做紀錄片展,大家看完作品,覺得很離奇,很新奇,很超現實也好,但會覺得這是真的,這些人這故事跟我活在同一個世界,有種真實的力量可能會刺激你。我想這是紀錄片所能給予的,與劇情片不同的力量。」
最近香港一些影片在放映前突然被煞停。作為紀錄片工作者、策展人,Penny有感,有些事不急在一時。「你覺得重要的事就會去拍,最多一時三刻未能播。人生很長,拍了的不一定沒用,可以存檔。像今次的紀錄片展中,《東洋魔女》、《我的家庭X光片》都用了很多archive,很多以前的人拍下來的影片、相片,再加入新的畫面或聲音,去變成一個新的影片。所以我覺得,作為拍紀錄片的人,遇到一些自己覺得重要的事就先拍下來。拍不了可以錄音,錄不了音可以拍照。記下來了,十年後,廿年後,可以拿出來做新的作品,或交給下一代。」而作為策展人,他坦言各種壓力一直存在,常有很多因素會令策展人想要的作品不能在影展放映。「我常覺得盡量做吧。還好這年代有好多片可以揀。如你想播某個topic,我們是否沒事可做呢?好像還有些事可以做。」
或許,正如今屆國際紀錄片電影節的前言所說:
飄忽的疫情還在各國反覆持續着,加上這一兩年來不同地區的戰亂動盪,世界彷如踏進「入黑之時」*。但對於電影院,入黑之時,卻是新的開始——電影的開始。漆黑過後,燈重新亮起,從電影世界回到眼前現實,你也許會發現,世界好像變得不同了。這或者都因導演們在電影裡呈現有時殘酷的現實時,也偷藏着一點點希望。
後記:
本地的電影觀眾人口不斷增長,今屆國際紀錄片節片單一出,身邊好些朋友便急着「掃貨」。有人大嘆戲票要一場一場地買感覺不便捷,也有聲音提議影展可考慮出售套票。對此,Penny表示他也有收到相關意見,並有跟售票系統公司溝通,對方也歡迎,並表示在之後改版時會研究。「但原來技術上比我想像中複雜好多。」Penny說,至於套票,多年前團隊也有研究過。「但場地位置不夠,我不知道哪一場有多少個持套票的觀眾會來,難以確定(散買)加上套票後的觀眾人數。」條件雖有限,但銀幕裡的世界無限。
*《入黑之時》為是次影展「焦點導演」安諾查.蘇維查康彭的作品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