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復非單純手藝活——「傳統西式書籍——裝幀與修復」學生成果展

泛黃的書頁靜靜躺着。本來幾近粉碎的書脊、散落的紙張已按原樣修好,唯歲月的痕跡不減,繼續傳遞知識,也繼續向後世訴說其過去經歷。究竟修復一本古籍,需時多長?一小時?還是一百小時?一直研習修復古物的陳志亮分享,有時候可能需時一兩年。「一本字典就千幾頁了,所以概念不一樣。」但實際時間要視乎書況,也視乎選用的「修復」方式。「書殼爛了就整個換掉,這很簡單、很快,但這是新的,是兩回事。」他坦言,很多人問如此耗時是否值得,特別是並非所有舊書在市場上的估值都是天價。

「但甚麼叫值唔值?今時今日說的不能作準,要將來的人來講。因為我們保留下來是給將來的人的,將來的人能怎樣好好利用它、甚麼時候用,我們完全不知道,但我們能把它保護修復好,留給將來的人再作研究或好好利用,一方面,我們盡了我們的責任,另一方面,『值唔值』不能用錢去衡量。」

學員作品。

學員作品。

書的價值不只有文字

聖若瑟大學現正展出「傳統西式書籍——裝幀與修復」學生成果展,陳志亮也是參展人之一。展覽由澳門文物保存修復學會及聖若瑟大學聯合主辦、澳門設計中心協辦,除展出學員裝幀的作品外,也展出了學員所修復的書籍,例如狄更斯的《荒涼山莊》(版本不詳)及馬克思《資本論》的日文版(版本不詳)等等。陳志亮分享,同學在作品上花費了不少時間與心思。「起初以為30至50個小時能做完,但後來所花時間遠超想象。」同學都是在職人士,各有各忙,加上需要導師不時檢查、示範,湊時間和找場地都不容易。「條件包括有沒有地方、工具、物料、小型設備等,所以在家做會比較困難。」

就裝幀部分,今次展覽主要介紹「伊斯蘭式裝幀」及「軟皮式裝幀」的工藝與歷史。在陳志亮看來,古籍的歷史價值除見於書中的文字,也見於書的工藝,包括造紙、裝幀等;從修復的角度,是盡可能保留古籍所含有的各種原始訊息。「原始訊息包含很多:它原始的痕跡、一些工藝的特徵、一些時間的痕跡。一年的東西和一百年或五百年的東西,其風化的痕跡是不一樣的,那是味道,那是歷史價值所在。」「我們為甚麼要修復?因為有價值才修復,那修復過程中是否要把價值都保留下來?」

展覽現場設有展示區,不定期有人展示修復過程。

展覽現場設有展示區,不定期有人展示修復過程。

陳指,不同地區、不同年代的古籍,由用紙、裝幀用的皮革的鞣制方式,以至裝幀都不一樣,各特徵可反映出當時的生活特點、科學技術、社會狀態等多個面向,研究人員也可能藉古籍的工藝推斷出當時整個工藝流程、審美觀點等等,故古籍的各部分都是文物原始訊息的一部分,而古籍與文物要傳給後代,我們這代有幸第一手接觸的這些原始訊息,也應讓下一代有機會接觸。

「在現時文物保護的定義,一些畫或相片的展框都屬於文物整體的一部分,不能隨意更換。但很多人會覺得只要畫就可以了,其他可以丟掉。但如是原裝的,藝術家做好作品時已是用這展框,我想,我們會承認它是文物的一部分、藝術品的一部分,是整體,不會隨意改變。除非展框之前已被更換,並非最原始的,否則據今天的修復倫理原則,展框需要被保留,就想辦法修復,不會丟,不會更換新的。」

修復不等於翻新 

但他也承認,對於文物修復,很多人有不同的觀念,有些人會不在意,認為把畫留下來即可,其他可以隨意丟掉,也有一些人會覺得修復後要「零瑕疵」才為之「好」。「要完全閃令令、新屋的效果,他們覺得這是『靚』。但在我們看來,乾淨已可以了。我想看原來的——原來藝術想表達的、原來的味道,在我們的角度這才叫『靚』——當然有問題的我們會處理,例如正剝落、粉化的,或正變成其他問題的——所以看你的審美角度是甚麼。」

展覽現場展示出多本由學員修復的舊書及其修復報告。

展覽現場展示出多本由學員修復的舊書及其修復報告。

陳志亮認為,修復不是簡單的勞作堂,當中對技術及專業知識的要求都很高,而更重要的是道德倫理——甚麼能做,甚麼不能做,坦言看見一些古物被過度翻新時會感到心痛。他又指出,修復的概念在最近一百年也在不斷演化,也希望可以讓公眾更了解修復是怎樣一回事。

參展人陳志亮介紹展覽。

參展人陳志亮介紹展覽。

展覽現場展示出多本由學員修復的舊書及其修復報告。此為《國樂新聲》,於民國廿三年(1934年)在香港出版,編著者為丘鶴儔。

展覽現場展示出多本由學員修復的舊書及其修復報告。此為《國樂新聲》,於民國廿三年(1934年)在香港出版,編著者為丘鶴儔。

「我們上課時會批評一百年前的概念,覺得當時怎能這樣做,不能這樣翻新,但我們只能接受這是歷史,但如我們今天還是在做一百年前的事的話,這樣講唔過去。」「我們做的非常有限,但希望能帶到一點這樣的訊息出來,讓更多人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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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西式書籍——裝幀與修復」學生成果展
展期:11月7日至12月18日
地點:聖若瑟大學(青洲校區)黃昇雄展覽廳
時間:09:00 – 21:00
(逢星期日休息,免費參觀)

 

伊斯蘭式裝幀與軟皮式裝幀

伊斯蘭式裝幀

伊斯蘭式書籍裝幀可分成「書盒式裝幀」(Box binding)和「信封蓋板裝幀」(Envelope-flap binding)。其中信封板裝幀約出現於公元11世紀,並一直流傳至今。

傳統伊斯蘭式書籍裝幀的書殼,其覆蓋材料大多為棕紅色的羊仔皮或黑色的山羊皮,配以多樣化的幾何圖案來裝飾。書芯縫綴方面,若為信封蓋板裝幀,書芯與書殼可分開準備,然後以黏合劑連接,這方法與現代盒式書(Case binding)類同。所以,有指:「現代的精裝書,其裝幀形式來源於19世紀初的盒式書,而19世紀初盒式書的裝幀形式又來源於伊斯蘭式裝幀,換句話說,現代精裝書是繼承與發展自伊斯蘭式的裝幀。」

獨特的搭頭布(Endbands,傳統書籍裝幀上用作裝飾及鞏固書芯結構)也是伊斯蘭式裝幀的特點之一。另外,書殼與書芯黏接後,書殼內側會貼上一層裝飾性較強的襯紙(Doublure,可選用皮革、絲織物或紙張作為材料),從書殼一側的盡頭黏貼至書芯約四分之一的位置,除美觀外,也有加強書殼和書芯連接牢固度的作用。

在伊斯蘭式裝幀,書殼內側會貼上一層裝飾性較強的襯紙(Doublure),除美觀外,也有加強書殼和書芯連接牢固度的作用。Doublure 一詞,原為法文,因西歐國家書籍裝幀所用的襯紙深受公元十五世紀伊斯蘭式書籍裝幀中襯紙風格的影響,而一向以華麗著稱的法式裝幀,於公元十七世紀時最早引入這種風格的襯紙,並迅速興起。因此,這詞逐漸被借用來泛指伊斯蘭式裝幀的襯。

在伊斯蘭式裝幀,書殼內側會貼上一層裝飾性較強的襯紙(Doublure),除美觀外,也有加強書殼和書芯連接牢固度的作用。Doublure 一詞,原為法文,因西歐國家書籍裝幀所用的襯紙深受公元十五世紀伊斯蘭式書籍裝幀中襯紙風格的影響,而一向以華麗著稱的法式裝幀,於公元十七世紀時最早引入這種風格的襯紙,並迅速興起。因此,這詞逐漸被借用來泛指伊斯蘭式裝幀的襯。

然而,以伊斯蘭式信封蓋板裝幀,由於是以黏合劑連接,書芯易與書殼分離。有時候,書殼會被重新再利用,以致部分伊斯蘭式典籍的書芯與書殼分屬不同的年代。同時,為保護書籍,「東方書架」(Rahl)應運而生。該書架張開角度少於一百度,有利於書籍閱覽過程中的保護。

軟皮式裝幀

軟皮裝(Limp binding)泛是指用紡織品、皮革或羊皮紙等作為封面材料的一種書籍樣式,最早可追溯至14世紀的歐洲。話說中世紀時期大多數書籍裝幀均使用硬木板,軟皮裝可謂是一種異類,但因無任何裝飾、美觀欠奉,故長時間以來不受人們青睞。及至十六世紀,隨著印刷術的傳播以及書籍產量的持續增長,社會對羊皮紙的需求大增,間接導致了羊皮紙價格飛漲,為保持行業的競爭力和利潤,於是發展出以紙張為封面材料的軟皮裝書籍,但軟皮裝書籍仍然未能普及。19世紀以後,軟皮裝常用來製作宗教用書、小型筆記簿、日記簿,甚或電話簿等,其應用雖一直不受注目,卻延續至今。

獨特的搭頭布(Endbands)是伊斯蘭式書籍裝幀的特徵之一。

獨特的搭頭布(Endbands)是伊斯蘭式書籍裝幀的特徵之一。

伊斯蘭式書籍裝幀共分兩類:書盒式裝幀(Box binding)和信封蓋板裝幀(Envelope-flap binding)。此為信封蓋板裝幀。

伊斯蘭式書籍裝幀共分兩類:書盒式裝幀(Box binding)和信封蓋板裝幀(Envelope-flap binding)。此為信封蓋板裝幀。

以意大利式軟皮裝書籍為例,其傳統的裝幀特點,在於書套是由單塊的羊皮紙按書芯的形狀和尺寸摺疊而成,書套與書芯的連結並無使用任何黏合劑,只是把書芯縫線時的輔助皮條,以及縫製搭頭布時多出的皮條部分,用穿孔的方式與摺疊好的羊皮紙封套繫(Lacing-in)在一起。因其裝幀形式的靈活性,數百年來一直影響著歐洲眾多的公、私立檔案館,紛紛採用軟皮裝方式來裝幀及保護他們的歷史檔案。

(資料節錄自「傳統西式書籍——裝幀與修復」學生成果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