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與守諾的再思——專訪「新安樂園」多媒體影像展

影像展名叫「新安樂園」,New Promised Land。在《聖經》中,Promised land是神賜予相信衪的子民的「流奶與蜜之地」,以色列人逃出埃及的奴役生活後,曾在礦野流浪40年,最後方能進入這片「應許之地」。至於「新安樂園」,今次展覽統籌黃小雅(Peeko)笑言,是澳門一間緬甸餐廳,但也提出:澳門對很多人而言都是一個「安樂園」,「其實也有少少想問觀眾,未來希望這片安樂園是怎樣的?所以我們也頗強調『新』這字。」

受819震撼  觸動思考

今次展覽邀請三位本地藝術家,聯同三位與澳門關係密切的外地藝術家,以澳門為題創作。展覽前言中提到2019年8月19日晚上在噴水池發生的事,並寫道「『渴望這片土地越來越好,憧憬可以世世代代在這裡幸福地生活。』如果那是這片土地上,人們的共同願望,那誰可決定這裡的幸福、定義這片土地的美好?會是我們嗎?」Peeko也坦言,展覽的觸發點,是去年8月噴水池的「默站事件」。

「819前一天,即818,我們有去噴水池打算拍點甚麼。那時還未知道要做甚麼,但就覺得想拿攝影機去紀錄一下當時被圍起的噴水池。自己也帶了一些鞋去那裡拍一點footage。把鞋放下不久就有警察來找我們,最後也沒事的。那天之後再加上819,(大家)看到整件事發生,有人被警察帶回了警局,那時就開始聊我們有甚麼可以做,就慢慢開始發展一些關於這展覽的內容。」

「現在回想是頗震撼的。因為去年6月開始大家都有很關心鄰近地區的一些事情,當時雖然都覺得和自己有關,但未確實這事完全發生在澳門,直至819這事,即有人發起希望表達一些訴求但被禁止,到819時看見整個噴水池的環境,那一刻就清晰了,而且覺得澳門都是這事件的一份子,沒辦法不說或避開。」

應許之地 也是守諾之地

但展覽不獨討論819,而更多是探討人與這片土地的關係、探討「承諾」。當中葡國的藝術家João Garcia Neto試圖尋找與澳門這片葡國前殖民地的連結、本地藝術家區雁華也在思考社會;香港藝術家白瑋琪與澳門藝術家劉景愉用影像對談,分享各自對「樂園」與「承諾」逐漸改變的感受;台灣藝術家張巧玉與本地藝術家邱逢霖透過不同的宗教信仰來探討「樂園」,以及神對人民的「承諾」。展覽除了影像,部分作品也設置了一些場景。例如張巧玉和邱逢霖就設計了一個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迴廊,沿途放映着不同宗教人士的見解。

「宗教的面向都有(承諾)這種想法。」邱逢霖(Reade)介紹道,「Promised 一片土地給你,但你都要拜我,你都要做一些事,例如我要你行善,這其實就是要求。」

宗教裡,神與人的立約有時讓人覺得或更偏向要求其子民服從。同時,這千百年間,會有「人民的聲音就是上帝的聲音」(vox populi, vox dei)等主張浮浮沉沉;會有「君權神授」,也會有「主權在民」等概念出現。而在邱逢霖和張巧玉看來,「應許之地」(Promised land)談的是一個雙方的承諾,「你既要為這片土地付出,這片土地也會回饋,不是單方面的,而且大家可以有power去同意或否定。」「我們眼中的promised land應是大家互相討論出來的,而非單方面給取,所以由這主題出發,其實連結到這片土地發生的事。」

這或許是尋覓、摸索「新安樂園」的一種嘗試。而當中這承諾、這契約的達成與否,在邱逢霖眼中,不獨看當權者,也看每個人。

「Promised land雖然來源是聖經一個故事,但回到澳門,又可解釋為政府對人民之間的承諾,或者人民、人與人之間的承諾。所以我們最後是想拉到去人的面向,不是說政府有否給你承諾,政府的承諾好不好,而是面向回自己,面向回這片土地上的人。」

展覽統籌黃小雅(左)參展藝術家邱逢霖(右)

「我們是希望呈現我們眼中看到的這些現況,再讓觀眾去思考自己怎去看這件事,即不只是我們怎看澳門。所以在前言那裡留了一塊板,請觀眾寫下想法,令觀眾自己思考甚麼是安樂的地方,想在澳門怎樣安身立命。」邱說,「你自己怎看承諾?你又有否為這承諾去做些甚麼?我們不是只想批評不好的,我們希望大家也問自己,所以我們把關注點放回『人民』這個點上。希望大家可以在這社會既動盪又好像很穩定的階段中,多點思考,多點感受,自己還可以為這片土地做甚麼……」

「或者對這片土地有沒有甚麼責任。」Peeko補充道。

誠然,如何從「安樂園」出發,摸索出未來的路向,共同構建出更好的「新安樂園」,讓人在此可世世代代安身立命,這並非一個人的事,而是每一個人的事。展覽裡,影像中的框框、黑白影片內赤裸的身軀與愁容……或許也在反映這過程中沒有容易的答案,也正因如此,需要人們努力追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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