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以來,澳門的藝文工作者,尤其純做創作的話,根本難以生存,因為一些文化項目在市場上是弱勢,如劇場很難靠售票來生存,寫作人也很難靠稿費和出版來生存,這些從事無法產生足夠收入行業的創作人,目前除了申請一些項目的資助(不是創作人的資助)外,也沒有任何政策來支援,一般都是另找工作來養活自己和家人,他們也沒有任何社會保障和福利,不會有退休金,有困難時也不能申請經濟援助,文創基金的出現,會為這些創作人謀求出路,找到更多生存法門嗎?
Yolanda郝元春是一位全職的插畫家、手作人,她自言很多插畫同行都要找一份工作,她卻很大膽地一直以獨立的全職創作人生存著,從沒有去申請過任何資助,問她為何不去申請,她回答說:「不想耗費心力在這些事情上,始終都是想靠自己。申請資助這件事好像是澳門獨有的,其他地方的創作人也多是靠自己生存,所以我覺得一定要有養活自己的能力,即使不在澳門,也能在其他地方生存,所以要養成這個習慣。」
不過她說自己是幸運的,像今年便有不少機會被邀請去做展覽,通常展覽的主辦機構是有申請資助的,所以她也算是間接資助得益者,「有資助的機構會給藝術家一點材料費,但有些沒有足夠資助的話,就沒有給,像我做過的展覽很多都沒有材料費的,畫廊也只是在賣作品中抽成來維持經費,我也只有通過賣作品來維持,所以辦展覽較不可能取得生存的資源。」她說就算這幾次展覽都有賣出一些畫和陶瓷作品,但因為在澳門做作品的成本其實很高,如裝裱費用和材料費用等,所得只能算是打平,沒有太多收入。如果想做需要資金較多的計劃,如明年她想出版繪本,便要通過相關協會去申請,但資助所得通常也只夠用於作品之上。
那麼個人的收入要從哪裡賺回來呢?做手作可以嗎?
「不可能。特別是這一年,接了不少展覽,有點疲於奔命,每次都要做新作品,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創作工作,零碎地佔據了我大部份時間,做手作的時間便少了很多,之前經過一年在『文創村』的實踐,我覺得自己沒有心力打理一間店,也沒有資金請人來經營,所以,自己還是專心做作品較好,銷售在網上進行就可以,但手作的銷售不算多,很難維生。」
「所以下半年我接多了商業的工作,有些公司會請人在活動中畫插畫,又試過有店舖找人畫畫等,我都會做,幫人畫一些海報,或有朋友訂做一些手繪心意卡等,我也找到一些教學工作,總之濕濕碎碎,什麼也接些來做。」
Yolanda以前都是在家工作,但隨著作品愈來愈多,2016年便開始尋找工作室,讓自己更專心地工作和存放作品,也方便與人交流。
「開始時朋友介紹我租了『文創村』,對我來說租金有點高,因那是店舖的租金,但那時覺得這是澳門第一間較集中的文創空間,便試試,一年以後,沒有預期中好,因我多是做工作室為主,對銷售不怎麼有幫助,所以一年後就搬來『藝術花園』這個以工作室為主的地方,這裡租金便宜一點,環境和光線都不錯,很適合專心做創作。」工作室對Yolanda來說很重要,她享有的租金優惠是社文司的資助,「藝術花園」是由全藝社、澳門美術協會、天地陶藝及澳門雕塑學會合作建立的,由社會文化司司長辨公室支持,內有三十六間藝術工作室可供租用。
工作室的壓力減輕了,但還有生活的壓力。收入一直都無法穩定,雖然今年下半年比較多工作,但Yolanda 回想2016年卻過得很艱難,沒什麼工作,差一點交不到租。但一個人到底要做幾多不同的工,才可以維持生活?
「插畫這個界別,如果積極肯做的話一定有些工作可以做的,不過都是些濕濕碎碎的工作。希望多些企業、公司會用本地創作人的作品,創作人需要很多這類工作才可以生存到。」
「我覺得在澳門做文創,市場太細,如果連藝墟也沒有,很多手作人不知要去哪裡銷售,或者只能通過網路,現在有朋友正在搞專賣文創的網上銷售平台,不過我始終覺得市場有限,要花很多時間經營、去找通路,我一個人好難做到,我又不想花太多精力在這方面,所以現在我都不是靠手作銷售,而是以接工作為主要收入來源。明年希望有多點時間做些手作吧。」
儘管收入十分不穩定,每月要負擔工作室的租金,生活費和創作成本都不少,但Yolanda卻十分樂觀地說:「能應付到的,搬到這裡後已是減輕了不少租金的壓力,很感恩。只要收入夠交租,我生活的開支很少,能開心地做創作就行了,我很容易滿足。當然如果能賺到多一點,就更好啦。」
澳門創作人的生存法則,首要就是把生活門檻降低再降低,樂觀便能挨過去,但想深一層卻很悲哀,在這資源多到瀉而一擲千萬的「文創」城市,創作人與散工無異,做著朝不保夕、連最低工資也達不到的工作,依舊沒有得到任何生活的保障。眼下的生活或者一時可以解決,但發展機會?向上流動的機會?未來際遇?一切仍是空談。能堅持下去的,只有憑藉個人熱情與機遇,而流失了的,已經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