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慚愧,對圍棋的認識,大約都從小時候看的日本的動漫中獲得。訪問《手談坐隱》編劇杜詠琪(Miki)及演員馮劍峰前在網上匆匆做了一些資料搜集,看到「本因坊」、「名人」(一種棋士頭銜)等熟識的名詞,更看到Miki 在其他訪問中暢談圍棋中「平衡」與「中和」的思考。當然粗淺如我,面對棋局關心的只有一件事:勝負。若談平衡中和,「棋局」的勝負該如何理解?
「一個棋局定會有輸贏,但平衡是圍棋的精神,這精神並非由輸贏而帶出,而是在下棋的過程中有沒有考慮整體。」Miki續道,「吳清源亦有提過,當一手棋可以發揮到最有效率,就是最善的一手,這局棋可說你自己已經贏了。你可能未必要贏對手,但你已經贏了自己。代入社運中,可能你一個決定最後是輸,例如我們爭取一些事,最後可能爭取不了,但問題是在過程中你有否過到你自己,或者應該要做甚麼就做,而不是因為可能最後會失敗而選擇不做。」
「我想現時社會上可能有很多功利計算,但不應是一個計算、一個利益的計較,而是顧及到一個整體。」
博奕與緩和
「手談」、「坐隱」是圍棋的別稱。有此兩別名是因為對奕時二人對坐,默不作聲,以黑白二色、手起棋落互相交鋒。而今次搏劇場《手談坐隱》的故事,則是在1933年中國棋士吳清源與日本名人本因坊秀哉的經典對壘,以及2013年澳門一次社運事件之間互相穿插對照。作品的英文名字叫 “Moderation” ,意指「節制」、「緩和」、「適度」。事實是,在1933年,19歲的吳清源以嶄新的佈局法挑戰日本棋壇「教父」本因坊秀哉,被視為「斗膽」,加上發生在中日戰爭前夕,事情與輿論可謂牽然大波,其中「緩和」在哪?「節制」在哪?
「秀哉頗高高在上、頗自負,有自己很堅定要捍衛的東西。」今次飾演秀哉,本身亦下圍棋的馮劍峰解釋:「再加上對方是來自中國的棋手,對於日本棋壇是更大衝擊,所以要用盡一切方法去捍衛。」
當中不只名譽與利益,還有門派在棋壇的話語權。吳清源選擇了以本因坊門派的禁忌方式佈局,故秀哉要捍衛的正是門派相信的價值。在博奕中,從來是權力與價值的交鋒,答案亦在「手談」中接受挑戰,接受公論。圍棋的走法應該毫無禁忌、天馬行空,還是該依循已經歷幾百年考驗的傳統體制?於是「棋局」輸贏似乎代表了一種論述在當下的影響力是否需要接受「節制」、「緩和」。在對壘間,我們又回到了「平衡」的討論。
那是,如果有對壘。
「吳清源和秀哉本身差距已經大,但在棋盤上見真章,是會不滿,但不至於會阻止你做一些行為。現在差距相比那局棋,可能更大。」
「吳清源」在哪?
故事在棋局與社運間穿插,有明顯的對照意味。那如果秀哉代表管治集團,我們的「吳清源」在哪?「我覺得這(吳清源)是代表,不應有一個社會由一個吳清源來拯救大家的心態。」「如果要有一個吳清源,應該由一班人去做吳清源,而不是得一個,我想沒『一個人』可以做到。」Miki與馮劍峰一人一句道,
「或者社會上不同領域的人可以做自己的吳清源,不單是社運,表達亦不只有一個渠道。去活出自己,其實吳清源就是活出了自己。他對這事有想法,就去做,就是這麼簡單。社會不只一個面向,每個面向都有些吳清源,我想這世界這社會就會更好,會更平衡。政府都可以有政府的吳清源。」
回到勝負問題。最後是吳清源還是秀哉勝出?這裏先不劇透。但正如Miki和峰所說,也許當時的勝負並非事情的最終「結果」。經典棋局在接近一百年後,其意義及詮釋還在不斷演化,還在影響我們,可能還會影響一百年後的世界。當時下的每一子,其影響可能都超越棋局的勝負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