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靜脈廔管的「通波仔」及支架植入手術(下)

按照跟香港瑪麗醫院約好的時間,在會診時見過我的血管外科主診醫生,又做了一次掃瞄後後,過了約三天,便正式動身回去。辦妥入院手續,我被安排入住血管科床位,等待第二天上午做手術。時間是二零一五年的六月初,辦好所有手續已是下午,因為之前已經累積多次在港住院的經驗,所以下車後我在醫院便利店買了一堆零食和雜誌入院,好打發慢愎長夜的惶恐時間。

在床位整理好私人物品、護士又核對過我的個人資料不久,助理叫我準備一回兒落下層血管研究中心做最後一次廔管掃瞄。心想這天終於要來了,不知道廔管內的確實情況如何呢?不情不願地跟著助理下樓,心裡不斷禱告:一切不要太複雜就好!

仍然是那位美美的工作人員小姐幫我做掃瞄…..每次回來,看見眼前這位戴著橢圓金絲眼鏡、非常斯文的小姐總有份安全感,而且她每次都會幫我詳細地掃清掃楚,不會純粹按照醫囑吩咐內容只掃瞄該個部分,而是她認為有需要的,都會仔細地掃瞄、了解內部情況。唯一問題是,不論掃瞄後情況好或壞,她都沒太大反應,嘴角仍保持友善、隨和的笑容。

掃瞄過程中工作人員小姐一直默不作聲,加上她在同一位置反覆地掃來掃去,已心知不妙,相信廔管內部狀況不用詳細說明便呼之欲出。掃瞄完畢,從床上坐起來,接過她遞過來的抹手紙擦著手臂上的掃瞄啫喱,忐忑地問她結果如何?那位小姐微笑說:「不行呢~看見靜脈位置全堵塞了!」說實在,這些必須藉電子圖像了解病情的醫學常識我完全不懂,單看著電腦屏幕上白一團、黑一團的東西也分不清什麼是什麼,當聽到如此專業的人士說出殘酷的事實,內心不禁有點「戚戚然」:內心很不舒服呢~

可能我面色有點變,小姐亦察覺到,她續說:「反正明天已安排你接受手術了,還有什麼事要擔心呢?」我唯有坦白說:「我怕痛嘛…..而且短時間內不停做手術,這感覺不好。」小姐笑起來:「到時麻醉師在場,不會沒用麻醉藥就做手術的!據我所知,部分病人的血管真的太幼,造了廔管後又再做“通波仔”是常有的事,廔管暢通後再回來掃瞄,發現大部分效果不錯,像個別病人在年初動了手術,半年後,即大約暑假時再回來,不用掃瞄已明顯看見手臂像水渠般粗了!是廔管變強壯的特徵呢!放心,醫生們很有經驗,不用太擔心。」

怕入院時悶,順便在樓下便利店買一堆零食和雜誌打發時間(筆者當年拍攝)

怕入院時悶,順便在樓下便利店買一堆零食和雜誌打發時間(筆者當年拍攝)

 

理性來說是事實,小姐又說得一點都沒錯!我再問:「那麼….既然堵塞了,能看出需要植入支架嗎?」小姐立即在掃瞄機上動手按鍵,翻看之前的電腦圖片,說:「這不好說….始終我不是專業或者外科。不過光看圖像,你的靜脈已完全堵塞,至少“通波仔”是必須的。」好了,要獲取的資訊都得到了,我不想再為難小姐,跟她道謝後,自行返回住院樓層。坦白說,那個夜晚睡得不好!一來位置太近護士的工作站,外加旁邊及對面有其他住院病人,身體不適、手術後麻醉藥過後因傷口痛而呻吟是常有的事。最大問題是我很害怕第二天上午的手術!

在我來說,這個手術根本是意料之外!一直以來我能接受到的範圍是放臨時管、鎖骨長期管,以及接駁動脈和靜脈的動靜脈廔管三項手術,誰想到由剛開始起步到一直走來,至現在了,還要在廔管裡多做一次手術呢?然後在準備要拆除長期管之際,竟跟我說:「不行,不能拆!你的廔管出問題,要再開刀!」明顯我不能預計這一點之餘,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三天!最多四天,當時我只得三至四天做好身心準備,雖說時間上不多不少,但對於「做手術」的抗拒近乎反抗、但又沒能力反抗的我來說,時間非常不充裕!

主診醫生曾說,這是一個小手術,若然進展順利的話,一個半小時內應可完成…..當時心想:騙人!自己知自己事,我的血管又幼又細的,質素差劣,平日抽血都有困難,如此精密的手術怎可能一個半小時完成?

寫到這裡,感覺難免有點唏噓。這個“通波仔”手術已是一年半前的事,現在看著左上臂的刀痕,感覺似是今年六月發生的事,一切歷歷在目。現在回想,有點怪自己當時太清醒…..做人有時「難得糊塗」,不要過分執著某一種感覺或對錯,有時甚至沒必要將每一件事放大或弄得太清楚明白,人生可能會生活得快樂、自在一點!始終世界不是只有非黑即白的極端答案,為自己或他人留一個灰色地帶,讓大家或自己的腦袋有一個喘息空間,可能是一件好事。

那個晚上在抗拒、害怕和擔憂等情緒陪伴朦朧入睡,到護士推著血壓機來說:「量血壓了~」我便醒來,不用看錶,大概知道時間是清晨六點多。手術關係上午不能吃早餐,八點後護士取來病人手術服,吩咐我記得將身上一切飾物脫下來後,再幫我在手背打入靜脈注射器(情況依舊是血管幼,仍然要鑽幾下才追到條血管那種,痛!當時好想爆粗!)然後等助理推床過來去手術室。

這個等待時段如一世紀般長,某一刻想手術快點來,轉個頭又不想。為什麼總是要等?不可以換好衣服、乘我仍然有點勇氣時就直接去手術室嗎?算了!不過是手術前恐懼的狂想而已!到助理和手術室護士真的推床過來、呼叫我名字時,我又不想去了。然而,在被推過去的路程中,聽到護士和助理的對話是:我的主診醫生,他在瑪麗醫院血管外科裡,是唯一一位可以為病人做如此精密手術的醫生,所以一個星期的時間裡,有兩天他全日在門診診症,一天會診,另有兩天全天候待在手術室做手術,時間由上午排到下午,要等他做完一個才接著做第二個,故此等候在所難免。

入手術室後,我的主診醫生和另一名血管科醫生已準備就緒,協助我過床後,手術室大門關上。主診醫生叫我將左手伸出、橫放在手術台上,我依言將手平放出來,接著護士在我面前架起手術簾,遮蓋了我的視線,不讓我看見血淋淋的手術場面。做術前準備時,醫生和護士們都在輕鬆地聊天,卻有一股涼涼的感覺自手臂傳來:是注射入麻醉藥的感覺。大概過了五分鐘,醫生們仍在聊著醫學話題,護士們在周邊忙碌著,直到感覺手臂被割開、卻毫無痛感的一刻,我知道手術已開始了。

以局部麻醉做手術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明知道有東西在手臂上切切割割、拉拉扯扯竟沒什麼感覺,想來有點可怕。原以為這種感覺可以支撐到整個手術完結,那麼這樣就最好的了。可惜,手術進行到一半時,才發現這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只是一個開端!(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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