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建造一座圖書館前,首先要超越閱讀的想像

南灣舊法院實際並不完全閒置,地下作為展覽廳,一樓改建成黑盒劇場及排練室。

南灣舊法院實際並不完全閒置,地下作為展覽廳,一樓改建成黑盒劇場及排練室。

 

說來奇怪,一座城市,一個新圖書館,一說,便十年;文化藝術,卻只有佇立,沒有去處。

十年前,人們不想所活之地變得荊棘草莽,在經濟超高速發展潛力中,眼見本地文化如同金光閃爍的賭場窗花,洞花中透出金錢的惡醜,願人與天爭之餘,留一片書香,當時最簡單直接的想法就是在最繁榮地段中,建一個文化新地標,圖書館就是最單純的想像,不問為何,如同不問為何那麼戲院、劇院、展覽館、美術館呢?可能圖書館在這城市深有其義,有種生活警世作用,迥異於保護書店的生存,先假設書店活不下去(這方面倒有前瞻眼光),圖書館如同城中的博物館,不管室外風雨,儘管用室內的藏品暫停時間,保留一片室內風景。

假設書香真會吹過各家門戶,但澳門人不愛推窗望月,永遠只愛呼吸冷氣。

他們生活在一個無文化的天堂中,卻又能在一個幸福的夢中活着。這是我所觀察到的。我們已經沒法像台北人一樣在城市中有個森林公園,不像香港人只要肯出門就有七成的高山流水在等你,巴黎人那樣每天忙着參觀不同的藝術展覽看演出,沒有京都人以保存歷史為生活中最重要的事。難聽地說,我們的文化不明年月,又不肯去承襲,其實什麼也沒有。

文化不是只用書就可以推疊出來的,如同城市價值用錢是買不到。其實一直,我反而注意到這城市創造力強大的切面。在二十年前大型表演場地文化中心落成後,就再沒有然後,所以表演者在缺乏場地下在街頭演戲,肢體在公園廣場起舞,環境劇場自然而然在發生;我們都習慣擁抱遠處文化,近處文化先天穿透力低,音樂都被香港台灣韓國等國家的流行規則佔據了我們的生活,但不等於本地獨立音樂的水準低,且類型更廣,想像力也更豐富。(有關劇場在舊法院的發展,請看另文

你有想過,我們不該想盡辦法去「打造」,而應用盡全力去讓他們「存活」嗎?

我們的文化無法跟其他國家比較,想像力就不能只用線性去思考,文化藝術不是觀賞之用,實為思維的感受;一天跨越不了,一天所有討論都是徒然。無奈真正的文化使用者都很內斂,都在洪流中失去了追求藝術文化的獨立本質,也很難有強大的感染力去影響身邊的人,遑論影響存活在同溫層以外的人,還是在全球化的現今還在慨嘆沒能得到一展才華的機會。

想要一個地方變成文化新勝地,沒有捷徑。

是建造圖書館、變成另一個空洞綜藝館或是用作藝術表演用地的爭議無休止。在這之前,必須承認,目前整個文化狀態都被牽着鼻子走,在政權插手文化之前,意識形態早已在成年人中生根,「圖書館不就是老人免費閱讀、小孩看看漫畫又跑又跳的地方?」但誰敢去肯定或否定這情況,只讓人連討論都覺得乏味。如何把特有本地文化加以提昇才是要思考的重點,在量化後的圖書館都是一堆冰冷冷的社會數據。而在思考的前端,要去審視整個城市的文化個性、已發生的文化活動、被渴求的客觀條件及窺探潛在的文化力量,不然只看表面讓人更加痛苦,殘留弄權的氣味,因為彼此不能說服彼此,在滿腔苦水中又只能容許「茶餐廳化」的空間──反正裡面什麼都可以有、任君選擇,什麼都準備,大家不會得罪誰,然後淪為書架上的藏書不親近人們、劇場不淪不類、展覽空間的階級觀念重、整個空間的發揮歧視不懂科技的老人及身心障礙的人。

我認為,政權在做一個決定前,應該虛心發問。不發問,就算有源源不絕的書籍,不間斷的藝術表演,低俗還是沒有被教育,大聲說「這個城市的特有個性是文化」是一件很難為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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