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人去旅行,習慣在不同的籠子中移動。
城中的人一直流行去別人的城市旅行。兩種人,一種是出發時,把所有用得上的行李都收進去,生怕遺忘了什麼,在別的城市會不習慣或者活不下去,拼命地做好萬全準備,該帶的不該帶的通通入籠;另一種人簡單得多,不介意每天穿一樣的衣服,行李就是拎上的那簡單一小包;無論哪種人就是都愛去別的城市。
雖然沒有物質上的鐵籠罩著我們,但旅行宛如移動於不同的生活監獄,本身住在無形的籠裡的生物,終於可以看看別的籠子是怎樣生活的時候,總是覺得特別興奮,有種要出發觀看動物園的快感。別的籠裡,看看同樣每天塞車呼吸排氣管的空氣的人怎麼過、看看生活規律的城市人、不同但類同的陳腔濫調政治口號、地域改變但改變不了一樣的連鎖餐廳、滿街講著煩擾但又覺得親切的同鄉語言、遊走差不多的城市肌理、在路上處處都能找到像我隨波逐流的人。
本來就是想暫別陳舊的生活,嘗試透過移動來慰藉生活上不滿足,鋼筋水泥大樓中的心靈卻是如此般脆弱,極力去保護自己,所以被逼迫帶著生活的行李四處奔波。
我以為自己可以免俗,以為帶的行李已經夠輕便了,以為換洗的衣服就是行李的重量,卻不自覺把自己居住的城市也一并帶著走。在移動途中的人忘不了自己的身份,依然重覆進行自己的生活,懷抱全部「有知識的無知」。對別人充滿好奇時,看到同類詞會拿自己城市作比較,「這個我們也有」、「如果我們也能這樣就好」、「原來這裡的車廂比我們安靜」、「食材都比我們的新鮮」;有三五知己的話總在喋喋不休說着自己公司的八卦,話題也離不開自己的城市,與日常類似,分享痛苦雷同,只是場景更換了;語言不通下更能勇敢,果斷地拉高音,用自己狹隘的想法對城市評頭論足;看到別的城市的悲劇而心存僥倖,心動於自己城市沒有的風景;永遠重覆,百試不倦。
全球化下的城市大概都一樣。
一雙外來的眼睛總是貪心地希望自己有所收獲,每個人生活的城市文化價值、生活習慣不同,但同樣的日夜交替,同樣會出現我對這個城市的讚美或鄙夷,咖啡廳同樣包圍着獨特的哲學光環,街上吵架的情侣像極家裡樓下常遇見的那對、就算城市的路人沒有表情、該進站的巴士沒有蹤影、喝醉的人吐得一塌糊塗、街角的上班族悶聲怒罵、政治動盪或任何天氣,旅行可以將一切浪漫化,別人的委屈可作景點般欣賞,充滿新鮮感的城市百看不厭,同樣會發生的事出現在不一樣的地方被不同的態度對待,不會生氣於別人的不足。重覆的事在自己的城中可能也類同地進行著,然後繼續用疲乏的眼光看待自己的城市,飄出陣陣倦意。
旅行可能像初見的戀人,心悸於別人表面的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