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腎初接觸:腹膜透析和血液透析

在家休養一個月,期間每星期回瑪麗醫院一次,為的是驗血追蹤指數,醫生已多次提醒,我的腎功能正逐步衰竭,要做好身心準備,如果在澳門時發燒、食慾不振或有噁心跡象,必須立即入院,因為這些都是腎衰竭惡化的尿毒症徵兆。

現在回想,我和家人在當時頗天真、頗傻,滿以為真的嚴格遵從飲食指導、休息好就能將惡化延緩,可世事又怎會盡如人意?

我最記得,五月八號自港回家後,身體和精神異常疲倦,吃不下任何東西,即使躺在床上亦難以入睡,加上雙腳因在港期間沒有充分休息,明顯有腫脹感,渾身不舒服。到九號凌晨更開始噁心,坐在馬桶旁沒離開半步。這種“食唔安、坐唔落、瞓唔著"的症狀使我心知不妙,經家人協商,決定召來救護車,帶齊所有醫療文件送我入急症室。

我在醫院觀察室睡了一夜,期間不斷重複驗血,甚至需要在手腕脈門處抽血作最精準檢測,以確定我最新的肌酐指數。隔天淸晨,一名姓李的腎科醫生站在我面前,向我和家人表示,報告顯示我的指數已飆升至九百多,透析已是刻不容緩。又因為瑪麗醫院開出的信件明確指出,我的腹腔曾接受手術,並內置了兩條引流管,所以不適合腹膜透析,只能做血液透析。

我們平日只知道,末期腎衰竭患者要依靠洗腎維持生命,但到底洗腎是什麼回事?具體來說應該較少接觸。洗腎即前述提到的腹膜透析(洗肚)和血液透析(洗血)兩種。腹膜透析對身體傷害較低,亦較多年輕患者採用。操作上是將透析液,經由腹部安裝的一條導管注入腹腔,並停留4-6小時,藉透析液將體內廢物及多餘水分移排出,每天執行3-5次換液,每次換液約花30-40分鐘,達到讓患者24小時持續自我照顧的透析方式。這種透析亦可分為在任何場所都能進行的連續性可攜帶腹膜透析,以及晚上睡覺時用透析機進行的自動腹膜透析兩種。

現時大部份醫院採用的血液透析機

現時大部份醫院採用的血液透析機

血液透析(洗血)則不及腹膜透析般溫和,主要是應用體外循環的方式,用透析機將血液抽出,流經管狀人工腎,進行血液淨化後再流回病患體內。要進行血液透析,將有較多的導管外科手術要做,如首次透析前須在患者的頸靜脈或股靜脈安裝臨時導管,之後的長期性鎖骨下靜脈導管(一般可用兩至三年),以及永久性的體內動靜脈廔管,建立這些導管可方便血液流出及返回體內的血管通路。以動靜脈廔管為例,透析時要在廔管處插入兩支針頭,血液由其中一支針頭流出體外進入人工腎臟,淨化後的血液經人工腎再由另一支針頭流回體內。

管狀人工腎,抽血後血液須進入人工腎內過濾,然後再回血

管狀人工腎,抽血後血液須進入人工腎內過濾,然後再回血

當李醫生即場向我和家人講解洗腎及安裝導管的資料後,我的頭皮立即再次發麻,怎也不接受要在我頸部放條臨時導管的做法。照推斷,裝上導管後我的外表與「天線得得B」無異,不同的是,人家的天線在頭頂,我的天線在右頸!越想越心寒⋯⋯在病床上一個轉身,我用被蓋住頭大聲說:「我什麼都不要做!」家人感到尷尬,連說會好好勸我;李醫生站在床尾,沒太大反應,只說:「我沒所謂,你慢慢考慮好了。不過我得告訴你,按你的狀況,越是拖延,你體內積聚的毒素會越來越多,接著會神智不清、陷入昏迷,你好自為之。」

當時我沒有將放管這件事放在眼內,大被蓋過頭,再睡一覺好了!但身體的反應是不能欺騙自己:那些尿毒症狀讓我越來越不舒服,已經不是睡不著那麼簡單,而是反過來出現渴睡,渾身乏力。

既然無可避免,唯有接受。兩個小時後,家人興奮地和李醫生說明,李醫生帶來了做臨時管小手術的文件讓我簽名,我勉為其難地簽上自己的名字,李醫生又帶著這些文件返回洗腎室做準備。臨走前他平靜地對我說:「記住,生命是你的,你要怎樣是你的自由。可是在這個關鍵時刻,自己都不幫自己,還有誰可以幫你?你如此年輕,這麽簡單的道理你不懂嗎?」話畢便揚長而去。

手術定在下午進行,我被醫護助理連人帶床推入洗腎室。在被移送的路程中,我看著天花板一盞又一盞往後移動的大型白光燈,在無法直視前方下,只能感受到病床不斷改變位置繼續前進,務求去到最終目的地,就似是我的未來。因這個病基本上我沒有選擇,卻要不斷妥協,做很多我不願意下的決定,遺憾最終我不知道自己會得到什麼。
(僅以此文,答謝山頂醫院李銘新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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