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有最喜歡甚麼花的。」路環培記花園的老闆娘招女士笑着說。「花開得合時，客人開心，我便高興了。」這天天氣很好，有點清涼。陽光輕灑在這片桃花園中。桃花樹上花蕾一個個含苞待放，期待着新春到來。
路環培記花園位於路環監獄對面。記者乘着巴士跟在泥頭車後頭，繞過氹仔輕軌地盤，經過賭場林立的路氹城——昔日澳門年輕人週末踏單車的熱門地點，再到石排灣公屋。在高聳入雲、空無一人、千篇一律的公屋群中的千迴百轉後，巴士終於在路環市區停了下來。這是一個星期五下午，遊人並沒有太多，讓人重拾一份屬於路環的悠然閒適。
桃花。人緣
遊着、蕩着，不一會便到達培記花園。放眼盡是桃花。佔地面積並非小記一個城市出來的「大鄉里」可以估量。一步一步踏進桃花園中，左顧右盼。只見老闆娘跟客人們在交談着。大家說着新年祝福話，確認着地址，更把一些湯料相送。「身體健康最緊要呀！」老闆娘笑着說。客人也滿面笑容的說：「對！每年大家都健健康康的再見！」突然客人往記者這邊一瞥，大叫道：「記者來了！」又囑咐記者道：「記得把老闆娘拍得好看點！」
「都是熟客了。」客人離開後，老闆娘笑道。「我們要有一批熟客才可以生存。沒有熟客就生存不了。客人覺得我們的花開得合時，每年回來光顧。」培記的熟客也不少。「新世紀開張以來都是光顧我們的。富豪、濠景、萬豪軒等。馬萬褀先生也是我們的客人。」光顧多年，花園和客人間也像朋友。「送貨時都會請我們吃曲奇餅。年尾時酒樓可能有些人拿年糕來，也頗高興的。」
老闆娘一再強調，花場的經營都靠一班熟客。而事實上經過多年的光顧、經營，花場跟客人的關係已不只是「貨到錢到」的單純交易。花婆回想道：「很久以前了，那時我老爺還在生。不知怎麼的可能天氣太暖，花早就全開了。幸好客戶說：『哈哈，幫襯你攞返支花吧。開花結桃仔了。』放的時間不長，還是有人買。因為客人多年來一直有光顧，而且是意頭。都很久以前了。二三十年前吧。」
花園命運：「聽天」
培記開業超過半個世紀，但始創人並不是招女士，而是招女士的家翁。「老爺開始的。到我結婚嫁入來跟着幫忙，也有三十多年了。」初歸新抱，剛嫁進門時對種花一無所知。「試過一次把兩大袋肥料全放了。結果花都死了。」又是一笑。今天的老闆娘已是各人口中的「花婆」了。一邊聊着，一邊向記者解說種花的功夫。「我們也有種些綠化盆栽，放在酒店內的。要「清冧」，即清走花蕾旁邊的葉。花蕾會長得好一點。」桃花要種得好，也要修剪。「『改低』它明年會長得大一點。」「花婆」解釋道。桃花一般要種兩年。第一年種桃秧，第二年接枝。賣過最貴的一棵是多少錢？「一萬多吧。但要種五六年的。」
老闆娘回憶道，以前老爺還在生時，培記也有種桃秧，但現在已改從內地購入。「省了一道功夫。」但各項成本不斷上升，「現在食得又貴，吃不了的也貴。入貨、車貨要幾千元人民幣。要四千多五千元一車。一車有多少？「視乎情況。十多盆也有，細盆的一百至二百盆也有。」人手也難找。「現在年輕的都不肯入行。以前老爺的年代，畢竟還有新抱和兒子幫他忙。現在要聘人了。但現在那麼多人在賭場工作。人家說在賭場拾煙頭也有八九千元。我哪請到人？」
種花亦未必得花。因為種植行業要「聽天由命」。「南風天有霧，年桔會很快爛。」都要搭棚保護年桔。但「打颱風時，分分鐘斷很多桃花。你說怕不怕？」「耕田種植最怕打風。那便……隨緣吧。」老闆娘淡然一笑。 能蓋些甚麼擋擋嗎？「怎麼蓋？站也站不穩。」一年能賺多少？「沒去計算。不是賺很多。肯做的，算是你地做一份工，我們做兩份。算比打份牛工好。但你要合天時，天時不合就沒有了。不一定好的。」為甚麼繼續？「我們這年紀哪轉得到行？年紀大又不能曬，又不能捱更抵夜。」子女會幫忙嗎？「間中吧，年尾有時來幫忙。」不過「他們都大了，有些都結婚出身了。幫幫忙就可以，專誠在這做也不是太願意。畢竟年輕也不會太投入，捱風捱雨去做這些。這工作日曬雨淋，是辛苦錢，一年也搵不到多少。」見步行步？「是的。」
明天
在桃花園中，一切看天、看人。花園工作雖然辛苦，老闆娘卻看得自在。「自己工沒計的。自己喜歡行開便行開，或是出去逛逛便不做。例如我先生，八點鐘開田，夠鐘便回來吃飯。晚一點又開始做，沒規定時間。」但這片自在天地的將來會是如何？沒有人知道。放眼小城，青洲、路氹、小潭山……澳門昔日的郊區，今日都已高廈林立。政府早前亦抛出氹仔卓家村發展方案，表示此地樓宇高度限制將會放寛。只見培記旁邊已有推土機的身影出現。誰又會知道這片桃花園還可存活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