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伊朗— 浪蕩芳華二十一天遊

回想起來,後來的一切也絕非我最初想像中的浪漫。

其實我並非一個自由行經驗豐富的背囊客,我甚至乎連一水之隔的台灣都沒有去過。一個人旅行,在獨處的時光裡,也許更能認識另一個更真實的自己。

第一次計劃的旅行是在大學畢業前夕,女兒志在四方,年輕怎能不盡興不任性,可惜這次旅遊計劃最後胎死腹中。此後經年,每天都生活在這個紙皮箱般的城市,工作、戀愛,進退失據,生活迫人得無從奮鬥下去。去年冬天,一張特價的機票和一個迫不得已的短暫休假,我便懷著對大千世界的好奇,收拾行裝,告別熟悉的生活模式,上天下地,尋找自我。

這次旅行,我選擇了伊朗 ﹣一個波斯文化和伊斯蘭美學共冶一爐的地方。尤記得初中那年,無意中翻開一本國家地理雜誌,那期的專期介紹的剛好是也門 ﹣一個芝麻開門和阿拉丁神燈都家傳戶曉的神秘國度,一個只消打開窗戶便看到飛毯穿過夜空的伊斯蘭世界。自此便對瑰麗中東的嚮往便油然而生。

我遇過的伊朗人

去過伊朗的人,都會對當地人熱情好客的態度留下深刻印象。在伊朗每天出門,街上的人都會對我這個獨行的亞洲女孩投以好奇的目光,縱然言語不通,他們也會很熱情地報以微笑,有些會主動遞上開心果,甚至留下聯絡方法,著我有空去他們家小住兩天。這種熱情,對於來自港澳社會的我,最初難免不太不習慣,後來慢慢發覺,他們的熱情好客隨了基於的宗教信仰以外,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伊朗還是一個相對封閉的國家,而且外國人不多。所以對於他們來說,能夠和遊客接觸,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似乎是一件很好玩的趣事。

有次在設拉子的舊城區閒逛,由於天氣悶熱,我把頭巾裡的長髮放下,其後發現一座雕花雅致的建築物,一時之間竟也忘了戴回頭巾便闖了進去,參觀拍照期間,發現有很多回教教士在庭園交談,猛地才記起旅遊書所提及的宗教學校。我即時想轉身離開的時候,便被其中兩個回教教士叫停,著我不要離開,正當我想著如何解套之際,另一位回教教士,捧著一袋滿滿的食物及飲品出來,分了給我,還嫌我拿得不夠多,客氣的叫我再多拿一點。

然而和當地人的交往也並非每次都能愉快收場,在我前往里海山區古村的途中,由於整天都在趕路,一天下來幾乎甚麼都沒有吃過,在村口碰到一個掃地的女人,我便作了一個吃飯的手勢示意問路,她指向上方的一道石門,於是我便背著那個沉重的背囊直奔而上,一心以為石門後等待著我的,會是溫暖而明亮的的飯店,怎知跨過石門後,才赫然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伊斯蘭教墳場,夜幕低垂,墓碑上十幾對眼睛也好像同時緊盯著我這個不速之客,當時心裡真的冰涼了一截。

不得不提的是,由於男女大不同的伊斯蘭文化。伊朗的女人,無論是黑袍罩身的傳統婦女,還是秘密派對上冶艷非常的年青一代,總是途中最具代表性的一帖人文風景。

我對於年輕一代的伊朗女孩印象尤為深刻。除了因為她們標緻的五官,還有她們聰慧的學識以及優雅的談吐舉止。有次我偷偷混進了德黑蘭大學,參觀之餘,也順道和一些女大學生交談聊天,討論了伊朗民怨沸騰的社會政局,也交換了一些中東局勢的看法,然而她們最期望的,是有生之年終可摘下頭巾。是的,頭巾或許包裹得住被認為是引誘男人的黑長秀髮,卻遮擋不了她們對自由世界的渴望和好奇。

人來人往

在伊朗中部的波斯古城有一所小旅館,由傳統的老房子改建而成,由於環境優雅,價格相宜,幾乎成為每個過境伊朗的背囊客都必然報到的地方。這裡每天人來人往,不知送走又迎來多少落泊天涯的過客,他們當中,很多人在退房前還不知道下一站會出發去哪裡。日落以後,我們這群流浪異鄉的旅人,最愛聚首在小旅館的庭園,在寧靜而斑駁的美好良辰,或許分享當天旅行的收穫,或許高談闊論一下巴庫的最新局勢,又或許乾脆甚麼都不說,靜靜地抱著結他輕輕彈奏,一片歡樂的笑聲總會此起彼落。旅途上的我也好像份外心境澄明,輕輕舉杯一乾,一片歡樂的笑聲總會此起彼落。

港澳的主流媒體鮮有探討歐美以外的國際局勢,我們最常接觸到的國際議題,可能是和我們關係密切的兩岸局勢及中美關係。我們對世界的認知及觀點,不單止有著種種先天的限制,更間接受到來自媒體的潛移默化。所以當大家談起巴庫局勢、談起中亞經濟的時候,於我,這些話題都是如此陌生而有趣,頃刻之間有時竟然忘了自己在哪裡。

一千零一夜

伊朗的宗教文化也不止一次叫我著迷。某天乘坐通宵巴士前往伊朗中部的沙漠城市,由於已趕了一整天的路,上車不消片刻便睡著了。午夜夢迴,矇矓間我不自覺的掀起窗簾,一看之下呆住了,當時巴士途經沙漠地帶,沙丘上矗立著一座閃閃生輝的清真寺,美得如夢如幻,在漫天繁星下更覺驚艷萬分,彷佛走進《一千零一夜》裡的世界。

又有一次,一晚我按圖索驥的造訪一所設拉子城內的舊清真寺。在此之前,我對這個朝聖地一無所知,進入寺內,燈火通明,周圍環境氛圍璀燦,傾瀉著伊斯蘭千百年來鍊冶而成的極緻精雅散發出眩目的璀燦。庭園裡的伊斯蘭信眾在誠心頌禱,來自眾生的禮拜頌,在耳邊徐徐而起。我雖非伊斯蘭教徒,卻不期然也想誠心跪下。明明是天方夜譚裡的美事,此刻我卻置身此中。

帶不走的風景

在伊朗的最後一夜,我站在德黑蘭最高的制高點,一邊看著手心裡錯綜迂迴的掌紋,一邊回望一路走過來的路:由裏海山林一大片一大片的綠,經過赤地無垠的沙漠,最後抵達物產豐富的波斯灣。這趟旅程,我擁有過伊斯法罕艷絕半天下的夜色;在月明星稀的夜晚,我拜訪過伊斯蘭世界裡最美不勝收的清真寺;在風沙中的波斯明教總壇,我見識過金庸先生筆下那道千年不滅的熊熊聖火;在天方夜譚的星空下,我邂逅過華麗卻又一瞬即逝的異地情緣。然而可惜眼前風光再好,也只能揮一揮衣袖,帶不走一片雲彩。只能把看過的永留腦海。抱著這種惆悵與莫明思緒,我踏上歸途。

春色如許

回澳三星期後的某天,如常工作,但揮不去的,落泊,不期然在信箱裡發現,在伊朗時給自已寄出的明信片:「旅途上的我十分愉快,希望在世界另一半的你也是一樣。」是的,生命需要一些奇蹟,需要一些能捨則捨的勇氣,這趟奇幻之旅,春色如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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