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早前接連有中學生輕生。網上的家長群組也常有網民慨嘆:現時還未進幼稚園就要學A for Alligator,早已非A for Apple;才幼稚園就要背一百多個生字;初小學生抄寫生詞筆劃不過超出一點點,連線題的線不過超出一點點,即被老師用紅筆狠狠地圈着扣分;中學生被學校「鼓勵」參加這個那個活動、義工、比賽;同時要應付爭取大學保送的考試、四校聯校⋯⋯莘莘學子面對的壓力早已超越書包有多重。
教青局於2020年12月開始,就《非高等教育中長期規劃(2021-2030)》(下稱:規劃)的公開諮詢。當中提出四個重點方向:培養家國情懷和國際視野、發展學生軟實力、提升幸福感、加強創意與科技教育。時事評論員蔡梓瑜認為,今次的規劃未有提及過去的檢討,也欠缺數據支持,未見有具體方向解決現時澳門的教育問題,以至學生、家長與老師多年來承受的壓力。
學校疑攀比 功課不斷加碼
蔡梓瑜認為,今次的規劃非常概括,看不到有任何具體內容。他指出,一般而言,規劃是根據以往十年或以上的情況的檢討制訂,而這些檢討應包括一些數據、政策執行的成果與不足的分析等等,但在今次的規劃中看不見有這些數據與檢討。
事實上,近年不少社會聲音都指出,學生的學習壓力大,年紀小小,功課就既多又深。網上也不時有網民分享,一些老師對小學甚至幼稚園學生的功課要求嚴苛。對於這些情況?蔡梓瑜認為,近年小學生人口基數低,學校之間的競爭很激烈,一些學校會希望比別人提供更「優質」的教育。「更優質教育,過去的想法就是你的學校有三樣功課,我的學校有十樣,抄寫的。傳統的思維是:那間學校很厲害!咁多功課,名校!現在一些想法則是要給學生一些高階思維的功課,才能顯示我的學校是優質的學校,或者名校、水平高的學校。這些做法令學校的氣氛,學生與家長的壓力倍增,不勝負荷。但這又迎合政府重視的PISA考試,因為PISA就是不能背誦。雖然有人說有操題,但基本上冇得背,是講求理解與思考,於是學生15歲要考PISA,一些學校就想着小學二三年班開始鍛鍊學生的思考能力,甚至乎批判思維、資料蒐集的能力,令他們的理解、批判能力強,學校就能勝出。現在學校的競爭就是這樣。」
同時,一些學校的行政認為「私框」實施後,老師上課的時間減少了,有更多空閒時間,於是對老師的要求有所提升。「全面咗、苛刻咗。舉例說,基本學力要求小學畢業生閲讀量是80萬字。但現在三年班的閱讀報告,會要求學生寫出這本書的作者是誰,是哪個出版社,最無厘頭是ISBN都要寫。我有朋友就曾來敲門,說不懂指導子女功課,因為不知道ISBN是甚麼。」
「睇完一本書不是直接寫心得,是寫學術報告,寫這本書的結構是甚麼。怎叫一個四年班的學生寫一本書的結構?但這些就是學生要做的閱讀功課。政府要求閱讀80萬字,去到學校後就變成魔鬼,變成很多花樣。」
政府說要尊重學校辦學特色,「對,但當辦學特色變成矯枉過正時,政府是否應要出手?」
超班功課 玩殘家長學生
蔡梓瑜又表示,過去留級率高的主要原因是聽說讀寫背默的比例相對較重,很多學生處理不來。為了降低留級率,一些學校增加了報告、小組功課,甚至親子功課等的份量,以減輕背誦的比例,令評核似乎變得更靈活。「但最終埋位考試又是考返一大堆填鴨嘅嘢,而且是填鴨的題目疊加思考題——現在無論數學題、常識題、中文題冇得讀的都叫做『思考題』,這些冇得讀的就來自老師平時佈置的超難的所謂作業。」
他坦言,這樣的思考題並非每個家庭都能支援學生應付,並舉例,曾見過一個小三學生的常識科講「水資源」,而功課則是「如何建構適宜澳門的節約水資源系統」。「(小學)三年班喎!完全係超班!除了自己上google、爸爸媽媽、補習社要一起上google。我們怎樣令一個小三的學生可以構建節約水資源的澳門?所以學生學習的壓力由所謂的抄抄寫寫、背誦、填鴨式去到『審辨思維』疊加上去的壓力。而這些會造成他們更加不幸福、更加沒時間去玩、更加不愉快,因為做一份這樣的工作紙閒閒地要幾個鐘頭甚至一整天,可能也未必有成果。」
事實上,2020年上半年疫情最緊張期間,全澳學校實行網上教學,當時已有不少聲音提出,有一些父母不懂指導子女做功課,網上上課的條件也非每個學生的家裡都能具備。蔡梓瑜也認同,不是每個父母都是大學畢業生,有能力有時間支援子女完成這類思考式的功課,令一些學生必須依賴補習社,「因為父母搞唔掂。」同時,由於現時的教育方式的轉變,當學生不懂做功課,一些不了解的家長或會認為是子女懶惰,無形中也造成兩代人的矛盾。「因為如果我家庭社經背景低,又或者家中無人習慣看書,我怎去做這些功課呢?完全應付不了。兩代人是活在平行時空。上一代以為只要你勤力、肯死背爛背就可以,因為在他們的年代甚至數學都可以(背)。」
「到最後,可能子女怎樣都講唔明父母,父母又不停地罵,子女諗唔通就用消極的方式解決。」
「(有老師)不約而同覺得,小朋友是死在教育制度上。政府定框架,去到學校變本加厲,學生應付不了。」
倡詳細檢討過去 用數據支持規劃
蔡梓瑜認為,今次規劃只有一些抽象的願景,但看不到有何具體操作方向去解決現在的問題。雖然提到會檢討「私框」等多項重要措施,但也未有提出時間表。就今次規劃,他建議,政府應先對澳門過去十年或更長的教育情況做一個科學、理性的檢討,並就未來十年進行教育未來學因素評估。政府亦應提出數據支持有關規劃,並設立指標以在未來評估成效。
「政府這份規劃文件,是帶領澳門非高等教育,甚至澳門的學校——特別是佔主導的私立學校,而不是容許私立學校有這樣『上有好者,下有甚焉』的情況。這樣不叫規劃。規劃是作為政府,有專家、學者,有很多數據,有很多過去的經驗,總結出怎樣為澳門非高教學生而言是最好的教育,可以令到他們(學生)將來有成就,但現在不是。」
「(目標是)提升學生的幸福感,但聽到家長投訴書包咁重、學生的壓力咁大、澳門的補習社咁多。政府有沒有去想怎樣真正令學生幸福感增加,愉快學習?有沒有具體的規劃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