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更新還在等?——《牡丹.吉祥》

073 紀律鬆懈 禮崩樂壞 紙本月刊

文:論盡

網址:https://aamacau.com/?p=53858

時間:2019年05月25日 22:22

(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藝術節本地作品《牡丹.吉祥》曾於2014年公演。演出以祐漢的兩棟舊唐樓「牡丹樓」和「吉祥樓」命名,從社區發展的脈絡出發,訴說澳門自1970年代起年青人的思想以及生活變化,探討澳門歷史的變遷。

「上次作品是從自身故事,或自己曾經的生存環境空間出發,而選擇了牡丹(樓)吉祥(樓)為故事的出發點。」編舞兼導演之一Popeye (洪振宇)說,「今次想要的可能冇咁單純。」當時的演出集中書寫了八、九十年代的偷渡、「龍的行動」、工廠等故事,也訪問了當時曾偷渡的人。另一位導演津文介紹:「編舞兼(另一位)導演(Popeye)本身就是過來人,所以有很多自己的故事。我自己長大的地方就是吉祥樓,所以對我來說也是一個很特別的社區,那時只是想呈現我們倆所熟悉的社區,是那時的記憶。」

「現在再做時,發現(這些年)甚麼也沒改變。」津文直言:「當澳門外面全在改變,所有嘢都說會越來越好時,但這社區沒改變,依然住着一些工人階級的工人、外來者、而且大部分都是內地的。有些不同的是它變了紅燈區,變成來自不同地方的人。」

基層集中地 
都市更新盼不來?

在津文和Popeye看來,這區的人不斷流動,走了一些,又來了一些。本來的澳門人,有能力的不少已經離開,只餘少數留了下來,同時,有大批外地人移入這區。

城市在變,即使區還是同一區,景貌也沒怎變,但牡丹/吉祥樓的住客的故事較三十年前的住客再不一樣。八九十年代住在這區的人,不少因着「龍的行動」等特赦事件而獲得澳門身份證,成為合法的澳門人。而現在住在這裏的多是外勞,除非透過婚姻或基於特別情況,否則不會獲發身份證。「對於我來說是越來越邊緣化。」津文說,「所指的是他們沒法進入主流,因為大部分是外地人,他們不是打算長居此地,但他們不會想着回鄉,應是再走去別的地方,例如找方法去美國,去其他地方,去外國,不是打算回內地。甚至現在如新加坡、杜拜需要勞動人口,他們又能符合,他們整班就可以離開。」

牡丹/吉祥樓另一個令人關注的地方,是該兩棟樓曾屬舊區重整計劃的範圍之內。2005年,特區政府透露有意推行舊區重建及重整;2006年,「舊區重整諮詢委員會」成立,唯《舊區重整法律制度》雖然已在立法會獲一般性通過,但最終於2013年因為種種原因被撤回。到2016年,「都市更新委員會」成立,但21位成員中有12位來自商界,當中有8位有地產業背景,引起民間莫大迴響。而至今,不論是「舊區重整」或「都市更新」進度依然緩慢,重整遙遙無期。

津文直言,覺得舊區重整對澳門人而言是個「假象」。「十年前就說會舊區重整,然後說業權問題,但我相信如那交換條件比現在更好的話,(居民)怎會不走?」又指當年政府一講舊區重整時,那區樓價立即飆升,但重整一直拖着,幾棟樓的樓價不升反跌。

「那些人一定繼續先租出。租可以貴,頂得住供樓的費用,但賣的時候已不值錢。」Popeye說,「條件又差,一定便宜。我聽講過幾個人住一間房,五百蚊個床位。以他們的人工而言應支付不起只兩個人合租,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那些地方。」

《牡丹.吉祥》導演津文(左)Popeye (右)。

《牡丹.吉祥》導演津文(左)Popeye (右)。

津文續道:「你重建了,這班外勞可以去哪?沒地方住的了。但他們的收入相對本地人低很多,他們可以去哪裏住?他們就會去更狹窄的區域。本身已很狹窄,可能會更狹窄。這會是很恐怖的一件事。」

他又認為,是商人太貪心,租金太高。「然後只要他們可以願意,其實我們這裏不需要外勞,就用本地的人口做回本地可以支持到的事。」但可能經濟規模就沒現在般大了?「對,可能不需要(咁大)呢?根本就不需要咁大規模。你想想,賭權未開放時,一個葡京(澳博),就可以養到澳門了。澳門從來也沒出現過赤字。」

現實是,澳門已成為世界知名的賭城,賭收甚至比美國拉斯維加斯更高。2018年,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曾預期,澳門將於2020年取代卡塔爾成為全球最富有的城市。但津文自覺,他們那代30年前住在牡丹/吉祥樓的,就「向上流動」而言,比這代的澳門人幸運。

「八、九十年代住在那裏的人,很多已經離開(這區)。我這代已叫幸運,因為在樓價低時已能買樓,或已申請經屋。」「我那代,我努力就會有辦法出頭;我肯努力的話,我就可以做到,可以安居樂業。現在這代,不是的,不是你努力(就可以),你需要靠上一代去幫你。我那一代,我可以養上面(一代),還可以養下面(一代),上下一起養。你們這代就沒有了,要靠上面去幫手養下面。」

(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這區還在變 會變成點?

這次的舞者也有部分是新來到澳門定居。但兩位導演亦補充,今次的作品不探討身份。Popeye說:「今次的作品,我覺得反而是有更多在說這空間有甚麼人存在,而它將來又有甚麼人存在。可能是最早的福建人,到後期一些新移民,到將來不知甚麼人的存在,即不同人的流動。是說這環境,不是人本身。」

再挖下去,會講這區的甚麼?「未想到,因為它一定會再變,我會關注這區的,因為到現在我還經常回去看。」再變下去,會變成怎樣?津文坦言不知道。「真的不知,廿年前都不是紅燈區,現在變了紅燈區。」「可能再過十年就會變成東北街,就像我們不知道天通街最後變成了菲律賓街,三盞燈變成緬甸街,二馬路變成泰國街;它可能即將會變成一個街。像我們看新口岸,那裏的食店已經成東北(風味)的,(那裏)自然地生成了一些不同的文化。新口岸,不是皇朝那邊,那裏說普通話的。可能那區會變成湖北街或湖南街也說不定。」

但對這區的將來,津文也有自己的想像。「如舊區重整,又是建高樓大廈,都是會死。」例如交通塞死。「所以我覺得舊區重整應是怎遷出裏面的人,而將它活化。」譬如牡丹/吉祥樓可以做到一個漂亮的藝術學院。「但千祈不要做文創。一定是藝術。它(牡丹/吉祥樓)有很多本地故事可以挖掘。我們不斷在說要挖掘澳門的歷史,講來講去都是『一二三事件』、澳葡的事。但像福建的文化在澳門其實在改變,例如操福建口音的廣東話,可能已形成一種語言。這些會否可以發展?可以去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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