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名為「撐下去」的愛之練習曲──讀《逃:我們的寶島,他們的牢》(Escape: Our Formosa, Their Prison)有感

書是生活的必需品 藝文爛鬼樓

文:三點鐘 (本澳中學生)

網址:https://aamacau.com/?p=12730

時間:2014年11月19日 13:13

放在心臟最頂端的那些人們,永遠都叫做家人。

爲了家人,「我」可以忍受即使是咬著牙也難以挺過去的痛苦;
爲了家人,「我」可以生活在一個即使是靠回憶彌補空虛寂寞也難以活下去的地方;
爲了家人,「我」也可以在恐懼和擔憂填滿大腦的時候不斷奔跑,做出「我」可能一生也無法想像自己可以做出的違背法律的舉動。

「我」是誰?
有人叫他們「外勞」 ,有人叫他們「工人」或是「外籍傭工」。但你可記得他們的容貌?
「我」是誰?那個爲了家而離家的人是誰?不是我。
是迫不得已,背井離鄉的外籍移工。

愛的行動一部曲:離家

你曾試過面臨著鋪滿荊棘的分岔路口而難以抉擇嗎?
「離鄉漂流是一段漫長的光陰,爲了改善生活,我們離開家鄉。即使離別很痛苦,依然選擇忍耐。」移工阿梅這樣說。
阿梅是一個窮人,她和丈夫一起度過了越戰。和平之後,日子雖然比以前好過,但他們所生活的地方卻排擠窮人。人們的流言蜚語往往比現實惡劣的生活環境更要尖銳,像利箭一樣一支一支地射中她和丈夫的心。因此她決定離鄉工作,別無他想,只希望生活可以越來越好。

「我已經離家兩個月了,但是我的腦子裡總是會出現女兒的影子,每次一想起她在離我那麼遠的地方,我的眼淚就會不由自主地流下來。她還那麼小,怎麼會知道什麽是離別。」讀到這裡,我不禁想起了曾經在離家不遠的小公園裡撞見過的外籍勞工們。他們三五成群地分散開來,一些坐在塗鴉椅子上解決三餐,一些站在燈柱旁說說笑笑,一些則是帶上了電腦與朋友一起欣賞電影,偶爾還能見到這些單身的外籍女子與她們的男女朋友打情罵俏。原本只是匆匆擦肩而過,絲毫沒有深入瞭解想法的我,卻在這本書中看見了另一個她們。
每個人背後都一定有一個故事。我從不曾想過站在燈柱旁談笑風生的他們,在深夜會偷偷因為思念親人而落淚。我從不曾想過坐在塗鴉椅子上解決三餐的他們,是因為下班後沒有地方容身。我也從不曾想過他們,在公園裡看電影和談情是因為……不想打擾僱主。
在澳門,這些人必定也出現在你我身邊吧。他們幫助我們持家,幫我們填補人力資源不足的漏洞,幫我們守衛各種大大小小店鋪的安全,替我們做這些我們力所及卻無暇去做的事務。

但是,誰又知道和瞭解他們真實的、帶著血肉的背景?

阿梅曾說過,爲了改善生活,他們離開家鄉,來到這些地方工作。衆所周知,越南、菲律賓等國家是世界上最多輸出勞動人員的地方,而我們卻不知道,在這些冠銜後,多少人即使是工作在政府部門,也無力供養家庭。因為他們的國家實在太窮太窮,像一個裝滿魚兒但裡面的水卻不足以讓他們生存的魚缸。貧窮,雖然不至於致命,但它讓這些「魚兒」在生存中掙扎,使奮力掙扎的人們不由得變得疲憊。
在移工的原鄉,這些模糊的身影,逐漸變得清晰。
有的爲了家中幾天都沒有一點肉可以吃而奔波在越南的擁擠鬧市,有的即使徘徊在胡志明市的政治圈子,但卻因為薪水少得「可以被風吹走的沙一樣」而迷惘,有的因為被家人的債務壓得難以呼吸而躊躇在印尼的喧鬧街頭。爲了能夠出發,前往不同的黃金島(臺灣、香港、澳門、新加坡),爲了賺錢給家人蓋房子、讀書和還債,過上好一點點的生活,他們放下了家人、人的尊嚴和地位,還有所有對鄉土的思念,挑起裝載著比他們的性命還要重要的一切。

愛的行動二部曲:受盡異鄉的苦難

前段時間,疑遭僱主殘酷虐打的印傭Erwiana,仍在印尼中爪哇Sragen巿的一間醫院留醫,其父母表明要控告香港僱主,為女兒討回公道。看到這則新聞,我的腦海便開始慢慢地浮現出那些我所見過的外勞工人們。這次事件引起了國際傳媒的關注,美國《時代週刊》雜誌形容指「印傭是香港的現代奴隸」,並有議員稱國際特赦組織有報告指不少傭工需要賒借大量金錢來港打工,被虐時才會因為欠債纍纍而被迫啞忍。美國亦有研究報告批評,香港沒有認真處理外傭借貸問題,值得反思。香港社會不論膚色人種,均不容許受他人虐待。無論來自於什麽地方的外籍輸入勞動人員,他們都有權利為自己爭取應有的保障和人身自由。

海女和其他越南同鄉一樣,犧牲自己的青春,放下與家人相處的溫馨時光,到臺灣工作。簽下勞動合約後,她才發現事實和合約截然不同:僱主是一個儀態大方、身體健康的八十歲老婦人,但卻不是人如其表。她非常看不起人——吃飯時,海女不能與她同坐一桌,而海女所使用的餐具也必須特別隔離;她也不讓海女吃飽,家裡有兩個人,但一天只能煮半杯米……後來,她們搬到了老婦人女兒的家。原以為將要結束的噩夢,卻變得越來越難以自拔,她們加以海女越來越多的工作,不管海女是否能夠容納這些工作。她彷徨於外籍勞工保護專線人員們的「與勞工局溝通」,輾轉數次令她身心疲憊的工作之後,她只能逃跑了。雖然她並不願意,但也無法等待不知道會不會出現的「幫忙」。
看到這裡,你會不會也和我一樣想要問問她:「你還好嗎?」「你還在堅持什麽?」我想,她一定會說,我只是平凡地期望能找到一個穩定的工作,好好賺錢養育孩子、負擔家計。
此時此刻,因為同胞的殘忍,而想要替她做點什麽的我們,卻發現自己……什麽都做不到。
不論他們生活得如何,後來,他們都離開了家鄉,終於到達了他們所奢望的地方。在此地,是他們可以為家人努力賺錢蓋房子、讀書和還債的黃金島。然而,噩耗也在這個小島蔓延開來,像綿延不絕的電流,穿越他們的身體,使他們遍體鱗傷。

愛的行動三部曲:海不是絕境,是家路

鴉片戰爭之後,中國逐步淪為殖民地、半殖民地。破產的農民們,由於天災、人禍、戰爭、饑荒等等的原因,他們在國內無法謀生,於是他們就向外遷移,向最近的東南亞(也就是當時大多數人所稱的南洋)邁出了腳步。
作為同樣的外籍勞工,他們又何嘗不是經歷過酸甜苦辣,最後才得以在那個曾經付出汗水、曾經被奴役差遣、曾經在那一寸不屬於自己的土地上散發出一縷又一縷思念。
期間,澳門則因此成為了十九世紀全球最大的華工市場(聽聞是大三巴到今天工匠街一帶)。而華工們望見最後一眼的故土風景,竟是我們日常生活離家不遠的內港。
我又怎能夠想像得出來,與我站在同一片土地上的華工們,在數百年前,背井離鄉、告別妻兒。一切,都只是爲了讓這些站在心臟頂端的人們,過上比自己更好的生活。

但海,並不代表絕境。許久前起,南島語系人類因為環境緣故,必須時常移動,從事人類學考察的人員發現,他們對海洋有特別的感情。這些南島人視海洋為道路,而非絕境。道路的盡頭,是海;海的盡頭,就是家。
人呀,總能爲了自己認為重要的東西,做出一些自己能承受的事情。在這些移工心中,他們的家人比任何其他人的家人都來得珍貴,因為家人,支撐著背井離鄉的遊子們;家人,給予飽含委屈和寂寞的心靈。作為不需要付出太多辛酸,就可以與家人相伴的澳門人,應該多多關心身邊的「離鄉人」。不僅如此,我也要將視線落在努力工作的親人們,因為他們也與這些移工一樣,把家人放在跳動的心上,給我幸福、給家庭瀰漫快樂節奏。

除此之外,我們還能做什麼?
減低歧視,從其他角度考慮外籍移工的感受,還可以為他們提供身心諮詢服務,並獻出我們的政府機構或社團可提供團康空間,確保和我們一起活在澳門的各地移工身心健康發展,以及維護社會的和諧、快樂的旋律。
世上其實根本就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針不刺到肉上,就不知道有多痛。我想,自己大概永遠也體驗不到他們的辛苦,也永遠體會不到他們的悲傷。我們也只能從自己做起,讓這些移工們即使生活在異鄉,也能夠體驗家一般的溫暖,每人獻出一份力,讓離家的人沒有恐懼。

小時候,媽媽說有一座「黃金之島」,所有人都來找黃金。有些人找到了,有些人把命留在這裡,也有不少人回鄉時只餘白首……

逃∕我們的寶島,他們的牢

逃∕我們的寶島,他們的牢

《逃∕我們的寶島,他們的牢》

• 作者: 逃跑外勞/著、四方報/編譯
• 出版社:時報出版
• 出版日期:2012/04/16
語言:繁體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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