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三年級的時候,班主任每天在班會上,經常苦口婆心地勸我們仔細想一想未來要走的路向,又語重深長且嚴肅地說:「若你們渾渾噩噩過日子,對人生毫不在意,甚至對未來全無方向或規劃,以後必吃苦果!」經班主任每天囉嗦地「訓話」,沒多久全班同學明顯分為三部分:大部分有意報考大學的同學開始研究志願,剩下部分同學認為可以延到報考前一刻再考慮。餘下小部分順其自然,如果沒什麼想修讀的專業索性不升學,他們認為畢業後可成為博彩從業員,儘早投身社會好賺錢。
我呢,小時候受波斯灣戰爭影響,透過電視新聞,看到戰地記者在槍林彈雨的戰場上四處採訪拍攝,心想戰地記者真的很帥,從此我的志願便確定成為一名記者。至於其他同學,他們都選好修讀藥劑、師範、城市規劃、中醫,工商或會計等學系。在一片討論聲中,我對同坐一起好幾年的M同學感到好奇,她性格平易近人,我們相處融洽,卻很少聽她談過未來志願。有一次我問:「你之後要讀大學嗎?我決定修讀傳播系,畢業後當記者。你呢?」她笑了笑:「沒什麼,將來我想做護士。」
護士?在我認知中這是很辛苦的行業!她微笑說:「沒什麼,小時候到現在,一心只想當護士,那就去做吧~何況我不怕骯髒活,也不介意照顧病人,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要做些什麼。」聽到對方的回答後,心想既然是她的志願,祝福就好。
中學時的回憶不知為何斷斷續續出現在夢境裡,剛完成腎移植手術後我非常疲累,常處於半夢半醒狀態。當我迷糊地張開雙眼,看到一名護士蹲在床沿,正解開尿袋連接的導尿管門閥,拿著量杯倒尿。看著那杯血液混雜在內的尿液,護士已拆開大針筒的包裝,把針直接插入杯內,抽取裡面的液體來量度四小時尿量。雖說移植前,生活大部分時間都與血液打交道,可至今我仍然非常怕血。看到護士神情自若地觀察刻度,突然感覺心驚膽跳,非常不自然。
再稍微清醒些,靈魂逐漸歸位,時間已是手術後第三天。醫生看過病歷紀錄後,准許我嚐試喝粥水,惟行動不便,只好等母親在探病時間進來慢慢一口一口餵我喝。待精神恢復得更好,我可以半靠在床上看電視,電視看膩了便轉移視線,看看加護病房外的世界。
加護病房最遠視線距離便是護士工作站,我可以看到18N室一日的基本流程。經觀察,清早醫生們回來後便在電腦裡細閱病人紀錄,以便九點多、十點時巡房;中午腹膜透析病人陸續回來,護士帶領下走到一個房間,學習在家自己換腹膜透析液的課程;下午護士們在工作站裡翻閱資料,透過電話跟病人聯絡,或向醫生交代病人情況;傍晚護士按醫囑執藥、到晚餐時向病人派發藥物,再晚些還要巡視眾病人是否有服用藥物;晚上安排第二天入院病人的床位,以及每隔一段時間為留院病人置換腹膜透析液。
當然,對不能太大動作的我來說,躺在床上看著屬於別人的工作如何有序運作,確實有點趣味,亦可以打發時間,不過這是表面。內心看到最辛苦的,是眼前一班為病人服務的護士和學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