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城市發展,本澳城中固體垃圾可見有增無減。特區政府宣稱於氹仔機場大馬路旁的建築廢料堆填區已接收超過4,900萬立方米的建築廢料,情況嚴峻。為此當局公佈計劃以城中建築廢料在黑沙龍爪角對開海面填海建「生態島」。 對此,多年推廣源頭減廢的江詩慧(下稱米)反問,若家中浴缸水多到滿瀉,第一件事難道不是立即關掉水龍頭?怎麼會是找其他東西來搬走這缸水?
另一減廢「達人」Capricorn則指,「生態島」這名字美化得太過份,「把倒垃圾落海說成是保護生態一樣,說『生態島』只佔白海豚生活範圍百分之零點幾?偏偏在澳門最常能看到白海豚出沒的海域就是那數個百分點的位置。生物是流動、有生活圈的,不同於擺放傢私般能預估計算面積,而且這個『島』倒滿垃圾以後呢?又去找另外百分之多少的位置再倒垃圾?」
從事資源循環再用、源頭減廢的民間倡議行動已有十年以上的Capricorn 及米均認為,若政府沒有源頭減廢的決心,再多回收「都係假」。 即便再填多幾個「生態島」,恐怕仍難以解決不斷增加的建築廢料。
Capricorn與米分屬兩個民間環保團體——澳門減廢站與澳門免廢生活協會。兩人一直在大環境中逆流而上,早在政府推行相關活動之前,已經開始在網絡平台及社區推廣及實踐相關理念,如建立網上物資交換的免廢平台,辦工作坊、擺攤、淨灘、垃圾分類回收等,一直大力宣傳源頭減廢理念,在民間落手落腳推行多年,持續不斷的行動引起澳門不少同樣有心人士的關注,慢慢凝聚一股熱心環保的民間力量。
垃圾問題重點不在回收
而是源頭減廢
除了組織、參與日常減廢行動,Capricorn亦一直思考如何更好地落實「回收」工作。二〇一九年她決定與朋友迎難而上,開始營運「澳門減廢站」(原名「澳門不是垃圾站」),每月一次走到街頭擺垃圾回收站,呼籲公眾在生活中進行垃圾分類回收 。
「大部份人不明白街頭到處都有三色桶,為什麼我們還要擺站,又對回收物多多要求。但只要他們肯停下來,我們都很樂意解釋回收物在脫手後的工序、效益,所以棄置前的處理是多麼重要。再退一步,只要微調一下生活習慣,需要被處理的回收物也能減少,就能做到源頭減廢。」
然而,現實卻如淋他們一頭冷水,街頭回收箱的實況經常使人「慘不忍睹」。米曾去監察政府設置的回收箱,看到還殘留著雪糕及沒有清洗的膠杯在塑膠回收箱中,「最誇張的一次是,我見到在放紙類的回收箱中,有人放了一些樹枝進去。」
事實上,米近年發起多次淨灘行動,更令她深信只有源頭減廢才有機會讓城市真正減廢。「去做淨灘時見得最多的就是膠樽,都是一些生活常見的東西,其實只要每人輕鬆帶一個水樽上街,已經可以減少一大堆回收品。只要曾參加過淨灘,就會明白自己帶隻杯、帶個水樽上街,其實比淨灘輕鬆很多。」
米認為,垃圾處理的重點應是源頭減廢,並不是回收,應該盡量鼓勵人們在生活中減廢、重用重用再重用。然而,現時政府環保計劃過分強調回收成效、回收積分,把「回收」這件事放大了。她認為,其實不應以獎勵方式去做,這樣反而好像鼓勵市民多點使用一次性物品,然後再拿去回收賺取獎賞,這樣根本無法達到減少廢物的目的。「大家看到回收數字好高,好像很滿足很開心,換個角度去想,其實這是不是因為大家即棄用品用得越來越多?」
曾經有參加者分享,自從有了一個乾淨的回收站,他就更加心安理得地去叫外賣,因為可以回收。「這種自我感覺良好的心態,我有點被嚇到了。」米說。
這也有點像去淨灘後會向外公佈行動的成效數據一樣,「是的,我們今次又執到多少公斤的垃圾?然後我們會好正面地跟大家宣佈,我們為海洋『減少』多少公斤的垃圾⋯⋯其實,這根本不是應該自豪的事,公佈執到的垃圾越多,只是說明我們的環境有多糟糕。」米無奈地說。
對此,Capricorn十分同意。「減廢最大的困難,就是人類的惰性,要自備容器買日常用品,帶著餐具外出回家再清洗,對每天坐在沙發上點外賣的大部份人來說,恍如登陸第九行星那麼遙遠和艱難。」
兩人又認為,每月一次的街站觸及率,難追得上鋪天蓋地的商業廣告。Capricorn指,「這刻人們可能覺得要環保些,下一刻就又被吸引要買個什麼新出的小廢物。以上都是使我們『搲晒頭』又難以改變的事。唯有默默堅持,有一個人、有一刻想起我們的努力而拒絕飲管,已經贏了。」
過度美化的「生態島」?
政府現時積極推動「生態島」計劃,即以垃圾填海造人工島來處置建築垃圾,引起社會爭議。對此,兩位減廢「達人」的回應一針見血。
Capricorn 認為,政府應制定更長遠的建築廢料處理方法,同時能督促企業、建築商負起社會責任,才是真正解決之道。
米又認為,現在政府搞「生態島」,只是為了用來對付滿瀉的垃圾,應該針對垃圾的源頭,反思為何原有的建築廢料堆填區這麼快就飽和。這幾年間,澳門城市不斷發展,很多基建、掘路工程、經屋等,裝修又會產生一堆建築廢料。「其實在建設過程中應該要逐漸改善地下管道,像新城區在地底有『隧道』安置水管、電纜,維修時工人可以在『隧道』工作,就能減少開掘路面。」
城市不停發展,垃圾永無止盡,共居於此城,每個人都要負起處理垃圾的責任。民間的行動者們就如薛西弗斯般,每天不停推大石頭上山,重複面對相同困境,而政府又何時才肯負起應有的責任,做好策動者和執行者的角色,制定長遠面對垃圾問題、源頭減廢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