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灣的葡文學校、士多紐拜斯大馬路的市政廳員工宿舍、美副將大馬路的澳門建築師協會會址……這些建於一九六〇年代的建築，都是出自葡萄牙建築大師Raúl Chorão Ramalho（一九一四至二〇〇二）之手。「他的標誌不在於某一個特定的美學元素或技巧，而是在於他將建築學的所有知識和詞彙融合在一起，為最終的項目服務。」在一場關於大師的講座結束後，澳門現代建築學會成員Sérgio Spencer這樣評價道。「他非常關注建築所在地的環境和社會問題，這也是其作品因地而異的原因。」
「他的作品影響深遠，因為它們具有劃時代意義，而不論在過去還是將來，他的作品都對城市的發展有着重要價值。」他總結道。
葡文學校當年由Oseo Acconci（夏剛志）負責建造。Sofia和Victor表示，Raúl Chorão Ramalho與夏剛志的關係非常好，生前曾多次提起夏剛志。他們也有留意到關於愛都酒店的保育爭議。資料圖片
來自葡國的心意
澳門現代建築學會（Docomomo Macau）於十一月八日舉辦講座，邀請葡萄牙建築學者Sofia Aleixo和Victor Mestre介紹Raúl Chorão Ramalho在葡萄牙及澳門等地的作品，由Sérgio Spencer負責主持。
Raúl Chorão Ramalho是葡萄牙的著名建築師之一。他先於里斯本修讀建築，後轉往波爾圖美術高等學校，並於一九四一年畢業。他的作品見於葡國，尤其是馬德拉群島，也見於巴西和澳門等地。
Raúl Chorão Ramalho。
圖片來源：Universidade do Porto 網頁
話說當年，Raúl Chorão Ramalho在畢業後曾於里斯本和葡萄牙工務部的都市建設部門工作，一九四五年成立自己的建築師事務所，而在五十年代，Raúl Chorão Ramalho已在葡國完成好些作品。到六十年代，Raúl Chorão Ramalho亦開始為澳門設計。Victor表示，這位建築師是葡萄牙建築師協會的成員之一，非常留意當時在葡國行內有關鄉土建築的研究，亦很關注弱勢群體的住屋問題，而在當時，Raúl Chorão Ramalho就曾為澳門青洲因大火而喪失家園的災民設計難民中心，而且非常用心。「他在設計前，有向居民了解過。為他來說，幫助這些居民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他研究各種可能性，例如兩三戶鄰居共用廚房、洗手間。之後設計動工。一年後他再回訪居民，了解他們的使用意見。」Sofia補充：「這有可能是首批葡國建築師，在居民遷入後會進行回訪，這在當時建築師中並不常見，在葡國也不普遍。」
Victor（中）形容，Raúl Chorão Ramalho是一位非常堅持己見的建築師。「他常跟政府說，他只做他想做的設計，如你不喜歡，就別找我。」
除此之外，他亦負責設計高級公務員宿舍（一九六一，澳門建築師協會現時會址）、市政廳員工宿舍（一九六二）、葡文學校（一九六三）、松山的聖母瑪利亞幼稚園（一九六三，現啟智學校），四個項目更是幾乎接着進行。Sofia說:「他同一時期在澳門有幾個項目並有媒體報道，這對當時一個在澳門做現代主義設計的葡國建築師來說，是相當重要。」
破格設計留存後世
事實上在幾乎同一時間，Raúl Chorão Ramalho的設計還有葡國馬德拉群島的Escola Porto Santo（聖港島學校，建於一九五九至一九六九）。
這所學校於二〇二一年獲當地政府評為紀念物。據當地網頁介紹，「有別於當時新國家時期的典型設計」，該學校選擇了現代建築「形式服從功能」（Form follows function）的理念，「融入國際潮流之中」，但依然根據當時教育部的指引，男女生分開上課。四間教室中，男女生各佔兩間，平均地分佈在兩幢一層高的教學樓內。每個教室外面都是庭園，庭院的面積與教室相同，且種有樹木。「庭院外圍設有U型的沿廊，沿廊的幾幅支撐牆上有多個方形窗洞，保持了空間之間的視線。室內與室外、遮蔭和露天空間的佈局，再加上綠色元素，為自然通風創造了理想的條件，亦為聖港這海島環境中的使用者創造了舒適的環境，體現了建築師對地方、歷史和文化特色的關注」。
聖港島學校。來源：Docomomo Ibérico
聖港島學校。來源：Docomomo Ibérico
Sofia和Victor指出，聖港島的天氣又乾又熱，學校的設計除了注重通風，亦參考了當地鄉土建築的營造，例如屋頂有泥土，幫助隔熱。同時，設計關顧到小童的學習環境。「我認為Raúl Chorão Ramalho透過連接課室和庭園，帶出在非常規教育環境下學習的想法。」Sofia說，「老師可以在室內或室外上課。我會說對小孩來說，室外更吸引，因為有更多不同的元素、不同的接觸方式，小孩可以自由地探索空間。這建築設計和當時在葡國大陸和馬德拉島的很多學校都不同。學習的氣氛完全不同。」
Victor續道:「我們猜他可以在那裡這樣設計學校，是因為沒人會去查看他們在做甚麼。那是一個小島，在大西洋中心，距離大陸很遠，他就做他想做的設計。」
遠在東方的傑作
而澳門葡文學校（前身為伯多祿商業學校）則是Raúl Chorão Ramalho在這小城留下的另一傑作。
澳門遺產學會出版的《澳門歷史建築備忘錄（一）》指出，葡文學校「作為澳門優異和重要的現代主義建築，不單單因為建築風潮的追隨，更重要是其對建築與本地環境關係的考慮，是就現代主義建築的在地性思考的成功案例」。文中解釋，教學樓臨街部分一層高，「帶三個可調節建築微氣候的小天井」，後座兩層高，「面向內院一側有寬敞的通長遊廊。通過內院、遊廊與小天井的佈置，結合建築座向，達致良好的採光和通風效果，營造非常舒適的學習環境。」另外，有別於一般現代建築，葡文學校為體現建築與歷史的連繫和在地性，「同時使用葡萄牙傳統瓷磚和傳統民居常用的大片白色粉刷牆身，有西曬問題的教室西側，運用可同時處理採光和通風要求的通長高????和混凝土遮陽構件。」
「凡此種種，都能體現建築師是如何通過設計手段，巧妙地把功能需求、文化傳統和建築哲學結合起來。」
葡文學校當年由Oseo Acconci（夏剛志）負責建造。Sofia和Victor表示，Raúl Chorão Ramalho與夏剛志的關係非常好，生前曾多次提起夏剛志。他們也有留意到關於愛都酒店的保育爭議。資料圖片
學校曾於一九八四年獲澳葡政府評定為紀念物，但之後於一九九二年的名單上消失。Sofia指，一九九七年時任葡國總統Jorge Sampaio（沈拜奧）訪澳時，曾帶來了一封由多位葡國建築師聯署的信件。這些建築師希望校舍的價值能得到重視並獲保留，Victor也是其中之一。Sofia指：「因為當時已有聲音指學校可能會被拆。沈拜奧將這封信帶到澳門。我不知道這封信是否有用，但最後學校還在。」
一九九八年，學校的新教學樓落成。但之後多年來，學校還是屢屢面對搬遷、擴建、拆卸等問題。但亦曾有令人欣慰的消息：學校的閱覽室於二〇一二年獲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亞太地區文化遺產保護獎的「評審團創新嘉許獎」。
Victor（中）形容，Raúl Chorão Ramalho是一位非常堅持己見的建築師。「他常跟政府說，他只做他想做的設計，如你不喜歡，就別找我。」
建築，為人服務
談到保育，Sofia和Victor認為，首先是要充份了解作品的價值所在，建築可以改動，但不能失去原有的巧思和精粹。同時，建築的價值除了物質方面，還有非物質的部分。Victor舉例指，「聖港島學校能逃過一劫，是因為多年來那是島上唯一的學校，那裡有幾代的居民都曾在那裡上學，他們對學校有感情，有歸屬感。」
「而有時我們介紹建築價值的角度是錯的，因為我們是用建築師的角度，在跟建築師說話。」Victor總結道，「建築的價值不是對建築師來說，而是對公眾來說。我們是為公眾服務，不是為建築師服務。我不喜歡建築師。」說罷，本身也是建築師的他也不禁一笑，然後立即正色道，「有時我們忘記了服務公眾的重要性。我們是為公眾服務，我們喜歡和建築師交流，但我們不為建築師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