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現於台灣就讀碩士,即將完成學位。正思索日後出路的他決定先回澳幾個月再作打算,然而當見證了特區政府就修改兩選舉法的所作所為,似乎誓要將小城政治環境尚餘的微薄自由空氣也一併抽乾抽淨,K更決心在完成學業後會移民,離開澳門。
年青世代面對疫後本澳民生狀況倒退、政治環境變遷,除了感到失望,K更坦言是在認清這地各種荒謬事後,再也無力抱持改變局勢的妄想。
面對小城民生、經濟、政治面向的各種糾纏事,他認為最好便是就此告別,能走多遠便多遠,長居他方。
年青世代離開的理由是什麼?他/她們對小城的觀察和絕望又是什麼? 即使離開,如何找可行的路?K與本媒分享成長以來在小城倍感不忿又無法動彈的因由。
無法長出希望的土壤
K自小在小城成長,即使在外地亦有另一種無力感,但K直言在澳「完全冇希望」。
曾自稱相當天真的K早早便關注時事及參與社會運動,相信只要行動就有改變壞局勢的可能。其後,K於大學修讀人文科系,曾幻想過學成回澳後利用所長,挹注力量改變本澳人文環境,同時嘗試緩解自己對社會的焦慮。
後來,他覺得自己被無力感淹過頭,「就連呢啲嘢(讀書及改善本澳環境)都已經覺得,自己唔知為咗啲乜而做。」
K也曾對自己種種不滿情緒感疑惑,認為或與自己離澳太久有關。「我喺出面居住再返嚟,發現有個好大區別係,覺得喺澳門大家唔當對方係人咁樣,大家少咗對他人嘅尊重,人與人間相處冇咗一種細膩嘅關係。
可能係澳門缺乏某種人文嘅概念,文化中亦無法尊重他人是一個獨立的人格。澳門的人文、文化、政治、經濟上(各方面)相關,顯然都出咗事。
我改變唔到啦,(澳門)無可能畀你一個好嘅人文或文化環境。你離開咗澳門就發現原來可以唔係咁生活。只要你有這個機會,你就唔會想咁樣生活。」
K所指的澳門社會,是滯後的、有待啟發的、不夠文明的,要在澳門討論某些議題,會變成極端的歧視或是難以想像的後果,例如性小眾、性別話題、精神疾病或障礙等話題。
「你感覺社會係未開始走向進步。雖然有一個講法係,澳門無產生呢啲嘢嘅土壤。澳門一方面未去開啟呢個變得文明嘅進程,而同時威權已滲透喺你生活入邊。」
面向國家的小城
這一切澳門年青世代感受到的壓抑,是由什麼造成?不只是整個政治環境,所謂的經濟發展蓬勃更近似吹噓,政經實況讓他/她們卻步 。
現時澳門經濟發展急切與大灣區融合,K坦言自己無法適應這狀態下的「新澳門」,亦可預視「未來澳門整個政經及民生都趨向內地化。我唔想喺度生活。最單純係生活質素會下降,唔需要討論『民主』、『自由』呢類抽空概念,只係好基本嘅生活水平問題。」
他又指,有人相信一旦澳門同內地融合後,國家會向澳門提供資源,「但如果澳門變成國家嘅普通城鎮,中國普遍城鎮嘅整個發展水平或福利都遠低於澳門,係好現實嘅問題。」
K認為,在澳門的規則是,只要願意表忠愛國就一定有錢賺,但前提是澳門的施政方向永遠要與中央政策一致。一旦在國家政策與地方民生需求發生衝突時,特區政府就不一定會選擇站在居民一方,而疫情時期本澳經濟慘況便是一例。「總有一天澳門政府會犧牲澳門人,只係時間問題,很難有希望。」
租金高 有志難伸
問到K今後有什麼打算?在外地以何謀生?
原來K今後打算開一間私房菜館,經多方面評估,他認為自己很難在澳門實現抱負,租金太貴是原因之一,市場亦小,而現時本澳消費習慣正往內地外移,這也促使他更堅決想離開澳門生活。
「我自己身邊好多朋友係利用政府免息貸款,有啲人係賭場做完嘢拎一舊錢出嚟,可能幾十萬去創業,最尾(生意)死咗。好多人都捱唔到過去,啱啱好有一個、兩個,得咗,但好多人都捱不到落去⋯⋯其實澳門消費外移到內地,係幾乎係被注定的。有人會以為澳門同內地一樣,係因為疫情所以澳門經濟唔好、中國經濟不好,但其實疫情只不過係畀人㩒咗個『暫停』掣,經濟下滑係即將要發生嘅事情。」
K在成年後,也曾利用他手上的選票,投出理想的民意代表入議會,惟二〇二一年的「DQ事件」讓他意識到選舉和投票沒有意義。
「當我睇到制度,一開始直選議席就冇可能超過間選及委任加起來嘅總數, 已經開始質疑咁樣做(選票)都冇用。但你至少有投票權,咪投下囉 ,三個(民主派議員)求其揀一個。」
有得選 但只得籮底橙?
現時當局修兩選舉法,強制綁定議員即使在處理民生事務的前提都必須符合「擁護」、「效忠」、「愛國」等等官方定義,先要充分支持黨與國家,然後才有機會再去服務民意。K直言對澳門政治局勢完全不懷希望。
「畢竟議員係代表民意,某意義上反映的更多是民生事務,唔係單純政治事務,更難有希望。
大家預設國家會照顧你(本澳居民),主動了解你需要,幫你解決問題,但如果選議員時say no 嘅空間無咗,當國家政策可能與個人有衝突時,你無得投票就無得同佢講:『我唔想咁樣做。』除非你好相信國家連咁個人嘅願望都照顧埋。」
或者有人認為如何修改兩法都無所謂,但對K而言,是次修法讓原來一點點尚存的改革、變好的希望都沒有了。「其實我覺得係完全冇希望,一丁點希望都冇。我之前未認真去爬梳過(修兩法資訊),唔會特登搵嚟睇,搵嚟睇完又點啫?你明知佢(當局)係想玩嘢,好似我哋再做任何嘢都唔會(對修法)有影響。」
他又表示,原本即使屬意的人入了議會力量都有限,能改變的亦很少,「現在更加不用說,連基本的發聲都沒有。」
未竟的公民社會 由0到1的行動 以選票說「不 」
澳門的公民社會一直以來被形容沉寂無聲,但過去亦曾出現過幾次機會,讓人以為可持續下去,社會有覺醒的一日。
但K發現,多年後回到澳門,最詫異的就是大部分澳門人完全不知道、也不關心外地迴響很大、他重視的事情。
在澳門不單止無法選屬意議員,就連正常的新聞媒體都沒有,如早前在Twitter 如火如荼的「白紙運動」,竟未見本地媒體有關注。「以前可能『有線中國組』會報,而家換咗中國組就冇啦。根本就冇一個網絡媒體、平台會報道呢啲事出嚟,主流新聞媒體更加唔會討論⋯⋯有一種幾強嘅疏離感。」他坦言。
雖然選舉遊戲規則將改變,問到K會否再回澳投票時,他仍肯定地回答:「只要呢套表演下有一個人說『不』,就已有很大影響力,是由0到1嘅改變。
既然佢(當局)都親口話個人投白票唔犯法。咁我咪專登返黎投票畀佢知道,『喂,有人真係唔係咁諗(非支持修法)。』我都無其他方法表達意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