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盤

單獨一人住加護病房的好處:可以獨佔整部電視來看。

手術後第二天體溫仍然很熱,稱為「熱」是因為我根本沒發燒,惟身體當時以內消耗方式支撐自身所需,導致我非常不舒服、不自在。有時分不清自己是睡著了抑或在閉目養神。合上雙眼後,視野裡常看到一隻鳳凰在黑暗中飛翔。大概移植的人就像鳳凰涅盤重生,逝去的人和活著的人同時站在生死線,在人間和另一空間徘徊,是一個打碎重組,將兩個個體合成一個個體的重要過程。捱不住的,證明雙方沒緣份,說聲「再見」後一切打回原形。捱得過的就能重生,再世為人。

不止身體像四分五裂,到第三天發現有喉嚨有點異樣,像被劃損,或被插了一刀再拔出來般劇痛,偶爾還咳出血,所以如非必要我不說話,實在沒辦法要回應醫護人員的問題時,只能從喉嚨深處逐個字吐出來。護士說,手術前麻醉師曾幫我插氣管,喉嚨有損傷在所難免。聽過解釋後,我決定在喉嚨痊癒前少說話,多喝水和多吞口水來紓緩痛楚,直到情況好轉,就用網絡通訊平台與家人溝通。

經過這次移植手術,我慶幸生在現今科技發達的年代,不像小時候般麻煩,使用昂貴的長途電話費與世界各地的親人好友聯繫。現在得益於網絡強大,人與人之間的溝通方式趨向多元化,聯繫比過去更方便。例如我一人留在醫院繼續治療和休養時,父母親先回到澳門,雖然我們分隔兩地不能每天見面,但我仍能使用網絡視訊方式與他們聊天。每天讓父母親在屏幕看到我,至少讓他們安心,不至於像失去了我的消息而胡思亂想。

說真的那晚離開澳門前往香港走得太匆忙,父母親在我手術後非常關鍵的兩天,完全沒有睡過,只能在病房門外坐著,也沒有可以躺下來休息的地方。另一方面他們很擔心新腎臟發生急性排斥,萬一有突發狀況,醫院能第一時間告訴他們,以便作出最快、最適合我的決定。此外母親亦沒帶上恆常服用藥物,在欠缺藥物和足夠休息下,她的身體逐漸出現不適感。醫生們每次回K18N病房,看到他們坐在一旁守候,總忍不住開口勸說:「你們先回去吧~如果有什麼狀況 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說實話,我也認同當時他們應該先回澳門好好休息,之後再看看如何分配時間再來醫院探望。

父母親商量過後,決定先回澳門休息調整,讓我一人獨留在醫院跟進治療。在我而言,自己一人留在醫院沒任何不妥,仔細想想,可以一人使用整個加護病房,霸佔一部電視,愛看哪個電視頻道就看。外面又有醫護人員在,實在沒什麼要擔心。何況手術後我必須隔離五天,第六天才可以指定一名家人進來看我,仔細想想,父母親確實沒必要繼續在醫院留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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