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九月,六大博企先後公佈活化舊區的初步計劃,當中不乏提到要加入「文化」、「藝術」元素,政府亦提出要「加強文化資源轉化利用」。藝文項目製作人陳詩琪(CK)認為,當談到舊區活化,很多時都會想要注入藝術元素,但注入甚麼藝術元素,乃至注入的方式(what and how)都非常關鍵。
「帶入社區的藝術元素是否適合那區?會否令該區的特色得到彰顯,蓬蓽生輝,還是只是有東西塞進去?弄一個公仔放在那區,都可以是一個文創元素,但它和這社區是否配合呢?」這是CK提出的第一個思考。「你帶甚麼元素進去社區,變相是帶來甚麼類型的遊客。不同類型的遊客,他們追尋的活動是不一樣的。」
成功需要居民認同
CK從事本地藝文工作多年,曾參與策劃多個社區藝術活動,當中包括內港區,如十月初五街、下環等。例如在疫情期間文化局舉辦的「內港、氹仔文化深度遊.戲」中,CK就策劃了介紹澳門漁業變遷的《天涯海女》。二〇一八年至二〇二二年間,她有份策劃的「內港社區小誌」除以該區為切入點舉辦工作坊、導賞、展覽等藝文活動外,亦曾與本地設計師合作推出月曆、手帳等產品,連結居民的同時,讓人多角度認識內港社區。
回顧這些計劃,CK表示當初主要的面向是本地居民,但認為與文化旅遊並不衝突,就視乎主辦方一開始策劃時,有否花心思、花資源兼顧社區居民與旅遊。曾於英國攻讀藝術管理碩士和國際慶典管理碩士的她認為,成功活化的指標離不開該區居民的認同,而英國東北部古城杜倫(Durham)每兩年舉辦一次的Lumiere Festival(光影節),就是連結了社區居民和旅遊的好例子。
「Durham是在Newcastle附近一個很小的城市,是以城堡和大學城為核心的地方,也是電影《哈利波特》取景的地方。Lumiere Festival簡單來說就是當地的光影節,但它可以驅使整個城市的人去做義工、去參與。學校、團體、藝術家會做不同的燈光裝置,而他們出來的東西是有質素的,然後他們將最特色的路線計劃好。」
「第一次去的時候我真的很驚艷。他們也用了他們的世遺教堂,有很厲害的團隊去做光雕。除了大型光雕,還有一些小裝置放在不同的地方,甚至民居、小商舖也有,他們也跟很多當地藝術家合作。」據Lumiere Festival網頁的介紹,活動「致力以文化主導社區再生,鞏固Durham『文化之城』的角色」,二〇二一年除有學童與身心障礙者參與創作,亦有世界各地的藝術家將作品帶到當地。
「你會看得出那個城市的質素。」她續道,「當然同時間Lumiere Festival能帶動經濟,有很多遊客,那段期間的收益是很厲害的。同時這活動能驅使到居民一起參與,社區的認受性很大。」
「我首先覺得要那個區的人都要有認同,都要有自豪,還有願意參與。如果區裡面的人都覺得它難看,或者區裡面的人其實都抗拒,或者覺得會帶來一些負面的影響,那就一定不是(成功)。」
塑造令人印象深刻的澳門
澳門方面,她有感每個舊區都有自己本身的歷史,各有特色,且反映着澳門的城市發展和成長,可以透過讓遊客體驗藝文活動去幫助文旅發展。「體驗的意思不是真的打卡,是可以再多一點他們的參與,令他們會記得多一點。其實現在很多都是自由行旅客。隨着小紅書的興起,網紅會推。現在很多商戶都會有些特色,去令遊客不只打卡,也會寫多一點做了些甚麼。這就要夠特別,而體驗最好可以連結到那個區。」
CK認為,人流雖然是一個重要的指標,但質素亦非常重要。有時人流眾多與質素好壞無關,只是單純因為宣傳了有事發生,旅客於是到訪,「但是好評還是負評,這個才是做得好不好的指標。」
「當然我覺得經濟數據或者參與度等等都是重要的指標,但不能忽略其他。例如它能否令遊客和居民都覺得印象深刻?老實說,如果只是放一些東西,遊客打完卡就會離開,對他來說一點印象都沒有,完全感覺不到這個地方有特色,可能他就是來了澳門,但去了哪裡?轉頭就忘了。」
「做深入一點,真的多用一點本土特色,才可以打造一個與別不同的旅遊景點。我們現在做的很多東西,就是一些速食文化,速食的旅遊景點,好像打完卡就完了。要有些當地特色的東西,而它是足夠獨特去代表那個地方,這樣才會是一個深刻的印象,而這方面很多時就要用社區裡面的資源或特色,這樣才有故事,才會特別。我會覺得,有沒有令到別人有印象深刻,這件事是重要的。」
活化需要城市配套
但她亦坦言,要令有本土特色的社區藝術計劃能吸引遊客,現時仍缺少一些城市配套和助力。以之前的成品《天涯海女》為例,單純的演出可能不足以吸引遊客眼球,「但如果可以上漁船呢?如果我們的短劇是在漁船上演呢?其實只要多做一點點就可以了。」但當時因為疫情,這構思未能成事。而到今年,她策劃的一個非物質文化遺產──漁民鹹水歌的演出,也曾想過在漁船上進行,但這構思因不獲相關部門批准,最終亦未能落實。「我們當時的想法是在休漁期間一日做三場,連續做四星期,以場次來說,其實可以作為恆常性駐場演出的試行。」
「這令我思考:原來要平衡很多方面,想做一些特色也不是那麼容易。」
而在CK看來,內港的23、25號碼頭很有潛力作為常駐演出的場地,出行配套也值得進一步優化。「那區為甚麼搞不起只能做內街,就是因為行人路的建設、整件事的規劃,其實沒有一個很能引導他們去那個地方的環境。它很零丁,我只能體驗到那個東西,然後就沒有了。要特意為了去那個地方而去,而又不是特別方便。」因此她有感,如要成功活化舊區,除了需要博企,還需要政府的跨部門協作。「就算他(博企)多麼有心,有些東西是要連帶一個片區去做才可行。等於要做福隆新街,最後爭取到步行區才做到。」
「如果要做23、25號碼頭,是否可以再規劃一下這區呢?只要規劃一下,整個片區的經濟都會帶旺,因為它會連帶著十六浦,然後十月初五街,再走回關前街,其實是一個社區的經濟圈。」同時,碼頭可以考慮連結媽閣,甚至是荔枝碗,「我覺得是可以做的,但要有心,而且要花點時間在跨部門合作上。」
質素需要時間滋長
她又認為,如要創出有質素的項目,帶出本土特色,就不能「價低者得」,因為好的策劃需要時間,也需要資源。「用最速食的方法所產生的效果並不深遠,也不太持續,本身亦不是一些很有營養的東西,所以它不能夠令這個地方的土壤更肥沃,可能就是拔苗助長。」另外,時間也是質素的關鍵。
「要做一些特別的東西,就不能要人一個星期就交貨。只有三分鐘,我就只能夠煮杯麵;如果我有兩天,我就可以做威靈頓牛扒。要留時間,留空間,還有一個願意接受、花資源的態度,你才可以做到有質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