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亞的《馬克白》中有一句：「石塊曾自行移動，樹木曾開口說話。」中國則有成語「草木皆兵」。在東西方許多的文化中，都不乏將樹木擬人的例子。今年出版的攝影集《Nocturnal》（譯：《夜行者》）亦是一例。「有些人會覺得書中某棵樹是男，有些人覺得是女，然後我跟他說：其實那是一棵樹，不是男也不是女。挺有趣的，不同的人會看到不同的東西。」《Nocturnal》創作者Rusty Fox（黃霐雴） 介紹道。
《Nocturnal》，Rusty Fox。相片由方言社提供
攝影集《Nocturnal》於今年四月出版，由設計師洋小漫負責編輯和設計。Rusty Fox介紹道，全書分成兩個部分，第一部分的相片是樹的軀幹，形態較接近人類的軀體，第二部分則是植物的細節，像人類的內臟、神經等。「若細微地觀察，會發現植物和其他生物相似的地方越來越多，遠比你肉眼看見的多。」
Rusty Fox憶述，創作的想法源於疫情期間。當時，他留意到在家附近的一些路旁樹由於欠人修剪，於是長出了嫩綠的枝芽，「我住了廿幾年都沒見過。」而當復工後，工人開始剪樹，嫩芽也就消失了。「於是我開始想，樹跟我們也頗像，在城市中要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東西去生存。所以覺得這些在城市的樹的樣子跟我們很像，可能內在都有個原因。」
創作用了三年時間。由於植物會隨着春夏秋冬不斷變化，所以即使他遇上同一棵樹，每次它的狀態都不盡相同。「有時可能我今日拍了，第二日市政署就鋸了一部分，樣子已經不同了。一棵樹三百六十度的樣子都不同。同一棵樹我重覆拍，可能你也看不出來。」
Rusty Fox笑指，宣傳攝影集時，曾受到Facebook檢舉，指他的相片「淫穢」。「AI很弱，樹和人都分不了。」他又指，書中的樹主要是市區的樹。「因為在大自然中的樹，拍出來它會較像樹，就不像個人。為甚麼這些地方像人？因為那些地方被切過。相中看很來很奇怪的位置，正正是它們的傷痕。」由於他主要在夜間外出，他表示，曾試過拿着閃光燈拍照時，有人立刻很緊張地問他來自甚麼部門，以為是政府突擊檢查蒐集資料。「他不會罵你。他比你更害怕，因為他以為你很高級。」
在城市中，一些樹木的軀幹猶如人體一般。
設計與相片的對話
因著主題，《Nocturnal》在設計方面以外國舊式的色情小說為靈感，且部分內頁印有些被認為更「露骨」的相片，予人一種「偷窺感」。攝影集採用小說紙，並特地用直紋方向印製相片，以兼顧樹紋與小說的感覺。洋小漫介紹，編輯時希望注重相片之間的對話及閱讀的節奏感，也希望結構能讓主題更突出。但洋小漫和Rusty Fox都形容，這次的相片編排很有機，沒有很明文的規則。
「我看的時候，自己的內心很多故事發生。」洋小漫介紹道，「但當初我們有討論過，想先局部一點的，然後慢慢看這是甚麼。所以會見到一些只有一部分的身體，一些看似是四肢的東西，例如手部、臀部的近鏡或側面，然後慢慢開始多一些距離較遠的，出現一些生命般的東西，所以會有一些更多動物的感覺。另一部分就更像是身體的東西，像骨、血管或心臟，但都是很主觀的。所以整個呈現到後面會更撲朔迷離，更狂野，開始蠢蠢欲動，有生命在進行。結尾的一張像發生完以上許多狂野的事情後，就消失了，回歸成一棵像是植物的植物，像煙一般消失。這可能是其中一個邏輯，但其實是開放的。」
洋小漫在書中寫的序言中有這樣一段，譯者白宣華將之翻譯為：「Rusty Fox 的作品似乎總讓人捉摸不透。乍看之下，《夜行者》流逸一地荒涼、怪異的土壤，冷漠而隔閡⋯⋯城市燈光的長久照耀使得人們忘懷了過去的光景。但只要你看得夠仔細，你便能夠發現那些細枝末節……」也許攝影，也正是時時刻刻地提醒着我們與這城市的關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