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五月的第一天,且看疫後澳門會不會把五一遊行復常。但此刻,首先不期然想起的是澳門五一遊行初次冒起的日子。當然,在這裡也不能忽視補窿的提示:遊行不是表達訴求的唯一方式。
澳門回歸後一個勞動節清晨,黑沙環三角花園已聚集一群以三行工人為主的長期開工不足及失業者,群情激憤,要上街遊行,但遭警方阻止。民主昌接電話求助,趕赴現場了解。為免違法行動(澳門居民行使遊行示威權利無須批准,但須預先通知政府——當年在程序上是預先通知市政當局再由市政當局立即轉知治安警察),民主昌現場解釋,勸工友依法行事,暫緩幾天作好準備,並即場在三角花園的石椅上草擬集會遊行通知的文本讓工友考慮以個人(不少於三人)名義簽署,也提議工友事先安排記者會讓公眾明白行動目的。其後,有工友選擇在五月七日遊行,事先通知政府也嘗試辦記者會,表明要減外僱除黑工保就業。
五月七日遊行當然沒有立即達致減外僱除黑工保就業的效果,但總算促使政府作出回應,初次交待了批准輸入外僱的總人數為二萬八千人。
五月七日行動之後,更多工友希望繼續行動促政府回應。五月十九日進行第二次遊行之後,部份參與者決心註冊成立傳統工會之外的新工會社團,再以澳門工人權益互助會的名義(此後澳門歷年五一遊行大都是由一些社團發起。)在六月十八日組織進行第三次遊行。
第三次遊行終結時,十多人在特首辦門外靜坐絕食,要求接見。當局拒絕接見,並安排過百警力配備催淚氣、水炮車嚴陣佈防。絕食者在當晚離去。
有三名表明因失業淪為落宿者不滿就此罷手,成立澳門失業工人自救會並於七月二日發起第四次遊行。這次遊行示威者與警方在遊行路線上發生衝突(示威者要求轉沙梨頭再直接途經新馬路往特首,警方則要求轉美副將大馬路以免直接途經新馬路)。在爆發衝突之後,被警方以催淚氣驅散。硬闖新馬路的取向事後不獲輿論認同,當年因而無以為繼,但問題未止。
澳門回歸後首十年的五一遊行都有數百甚至逾千人參與,且屢次涉及遊行路線衝突。2007年的五一勞動議題遊行(當年另有爭取家庭團聚的遊行則不涉此衝突)甚至發生警員向天鳴鎗鎮壓重傷400米外途人的憾事。 衝突趨嚴重除了因示威訴求多未解決,更因客觀環境變化,包括揭重大貪腐問題及經濟繁榮成果遠未公平分配催生民憤。
2007五一嚴重衝突後,澳門特別行政區在2008年開始實施現金分享,作為緩和民怨的「止痛餅」每人五千澳門元(後來陸續增值至每人一萬)。
這段時期發動五一遊行的工運人士大多是基層工友,學歷不高,但不要以為發動示威者只顧示威出鋒頭。他們當中有不少人在平日也嘗試以其他方式表達意見以及助人表達意見,爭取有限度的改良(雖然不能一下子實現重大改革)。
在請願投訴的持續壓力下,特區政府多層面都出現有限度的改良。 在2000年五一遊行後公開的外僱資料已逐步系統化,今天在勞工事務局網頁已可以看政府批准各行業各企業每一段時期的外僱數字。各部門也須回應投訴、加強協作;勞工局與警方要合作打擊地盤黑工(當中曾有問題是警方聲稱避免在場警員及工人在黑暗環境下受傷而只能在下午七時正前在地盤調查,以致曾有一段時期出現用黑工的地盤故意開夜工)。
一些工會社團雖然主張削外僱,但也不是絕對歧視外僱,甚至會支援確實被剝削欠薪的外僱持續投訴,以致勞工局協同社工局為持續投訴行動中的人士給予基本的人道(饍食)支援。積極參與的工友也陸續嘗試建立各種工會社團,在公民社會持續參與,顯見遊行示威跟其他表達意見行動互相促進。
以2007年發動勞動議題遊行的工會社團為例,澳門職工聯盟在2001年註冊成立;澳門職工民心協進會在2003年註冊成立;澳門清潔員職工會 在2004年註冊成立;澳門物業管理員職工會在2004年註冊成立;澳門博彩建築業聯合自由工會在2007年註冊成立。示威訴求已由就業議題擴展至反貪腐爭利民生。
到了2010年,澳門五一遊開始冒現了由青年社團組織的遊行,議題進一步擴展,參與公民行動的青年社團及群體也愈來愈多,且開始吸納當年香港台灣社運遊行的表達方式,演變出新氣象;而相同的是,青年社團也充分體現補窿所關注的:遊行不是表達訴求的唯一方式。青年人多層次的訴求活動也陸續展開。只不過,在2019年後,防疫問題和國安問題一度埋沒了五一遊行的公民行動。
現今疫情過去,且看澳門五一遊行及相關公民活動能否有效復常了。
此稿為本媒Patreon專欄文章,作者為民主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