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設施成核酸站——場地資源的深層問題

「即時預防狀態」結束後,望廈山房、塔石藝文館變成臨時核酸檢測站,令藝文場地供應進一步緊張。

「即時預防狀態」結束後,望廈山房、塔石藝文館變成臨時核酸檢測站,令藝文場地供應進一步緊張。

六月十八日爆發疫情後,多個展覽及演出場地要立即關閉,部分更變成核酸檢測站。雖然政府已於八月二日終止「即時預防狀態」,但直至九月中旬,不少藝文場館仍被臨時徵用作核酸檢測站,當中包括望廈山房、塔石藝文館等。文化局回覆《論盡》查詢時表示,有關重新開放日期需依照特區政府的防疫工作及衛生部門安排而定。

不少展覽因而要取消、改期,或更改展示形式。但即使是改期,由於這三個月期間,政府一直沒有明確表示場地會何時重開,加上檔期在下半年已很緊張,有藝團坦言在尋找場地方面是一籌莫展,同時,有別於文化發展基金,澳門基金會並未將計劃執行期延到二〇二三年第二季,令藝團的執行時間更緊張。有意見認為,有關部門可以優化場地管理系統,令場地能得到更充份的利用。

疫後出現場地荒

藝團「牛房倉庫」原於今年夏天有多個展覽和活動,申請的是政府場地。雖然已經獲批,但由於爆發疫情,展覽於是需要改期。策展人李少莊(Bianca)坦言,雖說展覽原定於七月初開幕,但六月中旬時很多事已準備就緒。當時政府是「動態調整」,逐個逐個星期公佈新的防疫措施,藝團也是一個一個星期地盼,盼着展覽場地重開。雖然政府於八月一日宣佈部分場地重開,但望廈山房等多個場地仍被徵用作核酸檢測站,加上下半年的藝文活動眾多,意味着場地供應仍然非常緊張。雪上加霜的是,澳門基金會並未如文化發展基金一樣將活動計劃執行期延長至二〇二三年第二季,令文化局和澳基會「協調分工」後就只能申請澳基會的視覺藝術團體,其計劃執行時間更加緊張。

澳門文化中心即將新設兩個黑盒劇場。

澳門文化中心即將新設兩個黑盒劇場。

藝文工作室負責人六子亦遇到相似的問題。今年夏天她原有三個展覽,都在望廈山房舉行,亦都因場地變成了核酸站而要更改計劃。展覽屬於「設計」領域的她雖然是受文化發展基金資助,執行期可以延長,但大家都爭相找場地補辦活動,令場地更難找,她亦為此而煩惱。「朋友都叫我不要緊張,但我很難不緊張。現在是我申請了、獲批了,然後場地變成了核酸站後就完全沒交代,也不會跟我們說會不會有場地。如說不會,我就早點去找別的場地,現在是沒人能回答你,回應你。」

「我也很大壓力。因為我是策劃者,後面還有很多參展人,他們會不停地問找到場地沒有。現在不是不找,是找不到。所有場地都滿了,只能一是不做,一是找不相關的場地把它做了。」

場地資源與精準調配

Bianca有感,現時官方場地的借用政策並未能充份配合藝團的需要。她以市政牧場為例,場地有分大倉和二樓,藝團一借便要租借兩個部分,但其實藝團可能只需要其中一個空間。「例如我只需要大倉,樓上就吉了,可能有其他團體可以在那裡搞一個小型展覽,因為上面也是一個很好的展覽空間,但系統就用一個很簡單的模式,就是全借給你,不分開。」

她又指,現時藝團能借用場地的時間都一刀切是一個月,但藝團佈展時可能需要建一些牆,加上其他工作,令入場的準備可能需時超過一星期,到展覽結束後,藝團也需要預留三數日時間將場地還原,變相展覽開放的時間就會縮短。「於是規模較大的展覽,我們可能只得兩個多星期的時間去展出,我自己覺得有些浪費。」她覺得,如申請時可按展覽規模,選擇借用場地一個半月,那展覽的展期就可以有一個月時間;又或者如果政府能透露誰是下一個租借了場地的藝團,將有助藝團之間互相協調。「或交接時有些日子大家可以協調,或者我們可以商量,我們建了這幾幅牆,可能他們也合用,就不用我拆了牆,你又要再建類似的。當然這些是商量的,為何不能讓我們知道下一個團,讓我們可以商量?」

借場系統的「先到先得」亦是她的另一個疑問。Bianca指,雖說「先到先得」,但由於藝團要先填表,再等待部門以電郵回覆確認,她無從得知是否真的「先到先得」。「如先到先得,會否可以像買電影票劃位般?」

類似這些問題其實不獨視覺團體租借場地時會遇上,表演藝術團體亦然。有劇場工作者透露,有很多演出因為今年夏天的疫情而要改期,隨之而緊張的除了演出檔期,還有排練室的檔期。由於不是每個團都會朝九晚十一地排練,為了充份利用排練空間,大家會在通訊群組內協調。「例如有些團星期一至五只用日間,那另一個團就可以用夜晚。(政府場地)大家會說借了甚麼時候的甚麼場地,問過部門甚麼時候沒人借。但與其這樣,部門何不有個一目了然的藍圖,像戲院劃位般,告訴我有哪些時間可以借?」

變陣,為何?

面對「場地荒」,一些藝團都在更改計劃。六子後來與一間公司合作,在路氹一酒店內的場地免費做工作坊,同時放設其中一個展覽。她坦言,因為場地的改變,一些較大的展品未能展示。「有很多東西都要協調,因為別人是做商業的,要擺貨,如我們做較大的作品就會阻到別人。我們本身計劃好的東西就做不了,但有得做就做。」她又指,一些民間團體或也有場地可以提供,但由於可能要付場租,變相要思考如何應付項目額外的支出。

一些視覺藝術團體則將展覽改成線上,但Bianca未有如此改動。她表示,不否定線上展覽,但也不同意所有展覽都可以改到線上。「當代藝術有很多是裝置。這些作品很希望觀眾在空間內,或整個作品就是和觀眾有一個很強的空間的互動,甚至那空間是包住觀眾。這個實物上的體驗是很重要的,中間亦牽涉到空間、接觸、觸覺,甚至現場感。所以我自己覺得不反對線上,但不是一個等號。即使是傳統的繪畫、雕塑,看真的作品或經過電腦處理過的圖像是絕對兩件事。就算是畫,它用的顏料、物料、紙,全都在告訴你這作品一些很重要的特質。我絕對相信所有artists 都會同意,線上不等於線下,作為觀眾也會想看真跡。」

Bianca和六子不約而同地表示,項目的延期會導致另一些問題。六子指出,即使活動能延後到明年,但明年會有明年的工作,形容是「惡性循環」。Bianca則表示,曾向澳基會查詢,如今年因為找不到場地而決定取消展覽,然後明年再以同一個計劃申請資助,澳基會是否會覺得是同樣的項目申請兩次而不批出資助,活動最終辦不成?但她指未能得到確切的回覆,「對方說要等明年計劃的章程。」

「很多活動取消了,又要下年重新做同樣功夫,我不知道是否簡單了,其實我覺得複雜了,浪費了。」她嘆道。

鄭家大屋。來源:文化局

鄭家大屋。來源:文化局

藝文非「可有可無」

Bianca坦言,辦展覽不是賺大錢,不是為了活動經費,而是希望有人來看。在她眼中,現時是政府與民間合作,政府提供資助和場地,民間則採用與官方不同的力量推廣藝文。但現時政府協調的態度讓她覺得政府視這些活動「可有可無」,做不了就憑單報銷就算了。「大家都知道這不是一門生意,大家都是幫這社會盡一點力,我們有我們的推廣方法,即不同的力量。現在我覺得少了這樣的感覺,所以有少少無奈。」

「不論是政府為何要釋放這些場地,或每年撥款資助文化活動,我想大家都知道不是為了有活動而有活動。這些活動不是可有可無的,我想大家都有這共識。他們也希望通過不同的藝文活動,對這社會有一種文化累積,提供很多不同的藝文活動給觀眾去使用。我想這方面大家都應該有這肯定。」

「我們辦這些活動真的不是為了娛樂、熱鬧就算,而是對於本澳市民一種另外的教育模式。如果真的把這些活動看成可有可無,我反而會覺得政府真的浪費了很多錢。原來這麼多年來你資助藝文,你們都認為藝文可有可無,那是否浪費了錢?」「政府都有自己的藝文活動,我想他們也不會輕視自己的活動是可有可無。那為何他們搞的活動就這麼重要,我們民間就可有可無?其實是大家平衡,從不同角度去做。」

Bianca和六子都希望,場地能盡快重開。「重開場地是最快的方法,」六子說,「生活正常返,各樣都會慢慢地好轉。」

「現實情況是真的做不了。如果想把事做好,你不能隨便找一個場地去做。而且真的想把事做好,不是求其簡單開完幕就算。開完幕,我也想之後的展期有人來看。」Bianca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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