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注學生自殺者遺族 關志輝:學生情緒需正面輔導 讓悲傷有出口

澳門理工大學社會工作課程副教授關志輝認為,保護網需要社會各界一同編織,而學校應是其中重要的組成部分。

過去一年多,本澳有數宗涉及學生輕生,而最近一宗於本年四月發生。在二〇二一年一月末,包括教育局在內的多個政府部門及社會團體成立的關注青少年精神與身心健康工作小組——「以愛同行」。澳門理工大學社會工作課程副教授關志輝表示,若有學生輕生,校方應正面處理事件,主動讓師生了解事件真相,不應以迴避態度引起不必要的揣測。同時,校方亦應即時向影響較大的師生提供輔導,讓這些「自殺者遺族」的悲傷情緒得以宣洩、有出口。

關志輝稱,校方同時亦應讓其他受影響的同學知道「有些感覺並非只得自己才有,讓大家知道難過是正常,一齊喊出來;或者一齊做些行動來紀念過身同學點滴,作為情緒宣洩,好過要求大家『唔好講、唔好提、呢個人已不存在』,這不是一個方法。」

關志輝又表示,保護網需要社會各界一同編織,而學校應是其中重要的組成部分。

「自殺者遺族」一詞指,因自殺事件而遭受痛苦及悲傷之人,可以是自殺者的家人、朋友,甚至於只是和死者有接觸的人們。

多年從事本地自殺個案研究的關志輝指出,青少年選擇輕生總會令人感到無限唏噓,而本地青少年自殺數據並非想像中恐怖。當然社會應關注任一輕生事件,這樣的事件一宗都嫌多。

他又稱明白市民對青少年輕生個案較關注,這與主觀情感有關,「一方面我們認為小朋友too young to die」。另一方面或因本地低自殺率使這些個案變得搶眼球。在澳門來講,成年人、長者的自殺個案佔比例最多。但相比成年人的自殺個案,通常有過程,而青少年自殺行為多衝動型且沒有過程。

青少年輕生多與讀書壓力、家庭衝突有關

關志輝又稱,青少年的輕生成因一如既往,較多與家人相處、學業、感情有關,而長時間的疫情則會助長有關的可能性。疫情期間或使家居衝突上升,家人的相處增加,且在有限生活空間,而同學間的相處則有所減少。同時,網上學習或使部分學生難跟上,造成學習壓力。

他認為,與同學相處機會減少會使到成長中青少年感到不開心,「以往有唔開心可以與同學傾,唔使常日對父母。十多歲是心理及身理都尷尬年齡,有時自己想外向,但父母又未必肯。」在疫情下,若父母失業或待業或在家工作,相處時間變多。「由於居住環境細,造成衝突空間多了,不單親子關係,伴侣關係亦是。」以往,家庭成員各自上班或返學,一齊晚飯後便各自返房,現時即使小朋友有自己房間但空間有限。「若不出房的話,父母可能又會問為何常在房內。這種由空間造成的問題,疫情前沒有咁明顯。」

疫情下,部分學生需網上授課,關志輝認為這種授課形式或使部分學生跟不上,產生壓力。

疫情下,部分學生需網上授課,關志輝認為這種授課形式或使部分學生跟不上,產生壓力。「以online或zoom的教學方式不及面授上堂,非有人性嘅接觸、隔住嘅螢幕感覺係差咗,學習可能變差。」疫下青少年的「生活壓力係大咗,但大咗幾多呢?這很難評估。」

關注學生自殺者遺族

關志輝又指出,有研究一個自殺個案起碼影響六個身邊人,即所指的自殺者遺族,受影響人數多少也視乎輕生者的影響力,但也說明輕生者身邊人是否處於高風險必須關注。故此,無論教育部門、學校及家長等必需留意與輕生學生最親近同學所面對的日子。同時,校方亦應儘快協助相關師生,校方有資源、知識、應可做得好。

美國自殺學會創辦人Edwin Shneidman使用「倖存者」(survivor)/「受害者」(victims)的名稱來稱呼自殺者的親友,而survivor指的是因為自殺事件而遭受痛苦及悲傷之人。 有關的 survivor可以是自殺者的家人、朋友,甚至於只是和死者有接觸的人們。目前,廣泛使用自殺者遺族(Survivors of Suicide;SoS)來形容survivor。

問及學校在處理學生輕生相關問題應該注意些甚麼時,關志輝指出,若不幸發生學生輕生事件,校方不應迴避事件,應將事實儘快告知師生。這樣做「好過佢哋(學生)私底下揣測一些不知真假的消息,當然不是鉅細無遺咁講⋯⋯最低限度出事班級的同學及班主任要有時間一齊傾一傾,傾下大家有咩情緒,大家互相支援。這些相關師生的情緒、傷痛需要講出來,特別年紀越小的學生越需要俾佢哋講出嚟,應有渠道讓佢哋宣洩唔開心。」

他又稱,若整個氣氛不能讓學生表達傷痛或要求學生不能講事件,又或只安慰學生「無嘢嘅,聽日無事啦⋯⋯開心啲」此類說話並不有助宣洩情緒。若是這樣的話,學生一直會有「件事點解會咁嘅」的疑惑。否認或否定情緒並非處理情緒的方法,相反校方應要正面處理學生因事件所產生的情緒震憾,不但同班同學、老師、家長都需要協助處理傷心的情緒,直接面對不開心的情緒才是處理問題的方法。

關志輝又指,學生自殺者遺族需要適合方式協助其處理傷心的情緒,無論集體或個別的輔導,尤其是關係密切的同學。即使不同班的同學的情緒亦不能輕視,因不知學生如何接收自殺的訊息,須嚴防模仿自殺的「維特效應」。

難「清零」 青少年在成長過程應加強心理質素

本身亦修讀心理的關志輝指出,當人的情緒去到極限時便有可能做出傷害自己或別人的行為,若所謂自殺預防「以清零為目標,no way。」 是故,與其只針對自殺或自殘的行為課題,不如增強心理質素,尤其在青少年成長階段應加強心理質素。

關志輝認為,與其只針對自殺或自殘行為課題,不如增強心理質素,尤其在青少年成長階段應加強心理質素。

他又稱,人在動物本能驅使下會做出傷害行為,「問題對像係自己或別人, 當人的情緒去到極限會有drive做出傷害」,故自殺不能以實現清零為目標,亦不應以清零來估評現時防護網是否有效。在預防自殺方面當然有改善的空間,針對預防青少年方面,學校的學生輔導員與學生比例約為1對300,可進一步下降。然而,即使該比例下降,亦有「可能出事,因為現時學生複雜好多。若有10%學生搵社工聊天,社工亦應付不了,因為每個個案需很多時間去聽故仔,好可能會顧此失彼,最理想係一個對十個、小班制,咁就有機會清零,但咁係impossible。」

關志輝續稱,相反學校及家長應思考應如何加強青少年心理質素,如加強學生承受壓力、對生活經驗的理解能力;讓學生駕馭目前或將來的困難這種能力增強、覺得生命有意義更為重要。「唔係叫你唔好針對自殺風險,而係要令佢哋(青少年)覺得生存有意義、生存有刺激性,遇到困難係必然嘅⋯⋯這或會減少因小小唔開心就想以死來解決。」

生命教育課程不應硬梆梆 讓學生想像「若身邊有同學輕生」

他又認為,與其設計硬梆梆課程教育生命意義,倒不如讓同學想像「若身邊有同學有自殺如何面對? 如何處理?好過教條式講生命幾有意義、生命有價等。」無論同自殺相關或無關,若可使到學生心理質素加強、上升都算是好的課程設計,「好過就咁講『唔好自殺、生命有價』咁hard sell之類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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