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南灣只能孕育出一個詩人

經過南灣的人都知道,現在的海灣其實不太能稱得上是「灣」。

經過南灣的人都知道,現在的海灣其實不太能稱得上是「灣」。

經過南灣的人都知道,現在的海灣其實不太能稱得上是「灣」。那蒼海有點遠離視線,冷看熱鬧劃破湖面;不太蓊鬱的人工孤島肅立在人工湖泊之中,早被新的鳥群所指認。兩旁安插高低不一的大樓干擾思緒,打擾那試圖把這條海岸線重新拉直的想像,海灣即大馬路,記憶被喚起,只剩下舊日海邊石壆作為見証遺跡——能保留這一小段我為之意外,井然有序地停在回憶中,詩人胡曉風所描述「每日傍晚不見,坐在那兒和書本偎依的人,樹下長椅已空空」時——他應該沒有料到當時所述的「空」早已被填充。

現在我浮噪不安的文字,像極了這個只適合第三人稱的海灣。

我沒有看過南灣還是「灣」的時期,但我還能窩在長椅上張望,在腦子中靜靜默想,這以前到底是怎樣的地方?我有聽媽媽講過,她小時候在南灣堤岸的小學,從學校圍欄裡時常向外張望,尋找那幾根特別寛闊的欄杆,和同學享受着「自出自入」的樂趣,以前消遣娛樂並不多,和爸爸談戀愛時沿南灣一直向西灣散步,在海邊伸伸腳,大賽車時只要走向南灣就能看到,他們都記住了那一刻。青春年華,永生不會遺忘。

我沒有看過南灣還是「灣」的時期,但我還能窩在長椅上張望,在腦子中靜靜默想,這以前到底是怎樣的地方?

我沒有看過南灣還是「灣」的時期,但我還能窩在長椅上張望,在腦子中靜靜默想,這以前到底是怎樣的地方?

頃刻,那條低矮的地平線重新建起,美麗但凋零。按照主流說法,現今經濟發達,安居樂業,詩人所留下的部份只適合憑弔,並沒有任何的實質作用,你即使邊走邊讀詩,都只像在觀看一個佇立在街頭的老人,長鏡頭,緩慢,因為無聲所以安靜,他在等待你們的圍坐,指指點點,在滿足了觀眾懷緬的情緒後黑白影片立即結束,片子忽然轉回新興湖畔中高興的嘉年華音樂。

海水無聲,湖水獨舞,詩人想漫遊在這之中,所以創造了文學,想跟這個世界溝通,渴望得到回應,即使生命是如此微弱,飄泊,經歷,孤獨,流動。偉大的作家不一定能誕生在這片湖水之中,但人類還是需要文學,在平淡日子中不止有生存,筆觸能生活在城市之間,目光穿透地域,時空回到了文字被發明的那一刻,星辰流轉解釋了這個世界為何複雜。我遙望着南灣湖,從倒影看到了茫茫湖水中隱身、散發光芒但模糊難辨的臉孔。

海從來最低調,但也最奢侈,雖然他比不上百貨公司的名牌商品,但卻悄悄向人們提供養份,增添了種種實質的生活痕跡。在澳門,海若即若離,模糊不清。一直不善表達的澳門人,面對着大海,什麼也都不做,什麼也沒有想,什麼也不想說,迷迷糊糊地任由時光流逝。所謂詩人、文學或藝術家因為海得以安身,獲取靈感,他們都以為是在為這土地的人寫詩,但他服務的,只是一個什麼都只想順手拈來的社會,我懷疑海明威來到澳門都會變得茫然和恐懼。

我們都很孤單,但我們沒有不習慣,全然能夠接受一切不真實,持續舊有生活抵擋住所有寂寞。因為我看到眼前那個悠閒溜狗的人並不特別在意這些,可能比起眼前的風景,他的思緒早已穿透湖面去到下午茶的一端,我無法從他身上找出線索,他們是否有在懷念以前的日子,地景改變了,但風沒有改變,澳門初冬的風總伴隨着陽光的溫度,遠處秋天的影子靜靜搖晃着尾巴不肯離去。

應該不只我吧,這個海灣每年應該總會在某些日子喚起某人靈魂深處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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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不只我吧,這個海灣每年應該總會在某些日子喚起某人靈魂深處的情感。

應該不只我吧,這個海灣每年應該總會在某些日子喚起某人靈魂深處的情感。

同名攝影展《南灣唱情》正在進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