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馬來西亞再次舉行了國會選舉,結果由前首相馬哈蒂爾領軍的「希望聯盟」擊敗了納吉布的執政聯盟「國民陣線」,是1957年馬來西亞獨立後首次出現政黨輪替。
受醜聞困擾的執政黨下台,新班子上場,有人寄予厚望,也有不少人經過多年的專制統治,對新政府採取審慎的態度。馬來西亞獨立媒體《當今大馬》副新聞編輯曾劍鳴認為,從一個新聞工作者看來,現時馬來西亞的媒體更需要百花齊放,為民眾發聲。
「現在換了政府,大家對這改革的想像,還有力度、速度都有不同看法。所以民眾的分化是更加激烈,然後媒體其實是沒有辦法很完整地代表不同的聲音,所以如果有更多媒體——其實也是在這政黨輪替後,去凝聚新的社會共識——每一個議題才會重新去討論、凝聚,而不會去又再掉落一些種族主義還是比較煽動性的言論。新的媒體會重新對這社會的利益跟各種價值觀去重新凝聚跟安排,也有助於社會邁向一個更穩定的民主化過程。」
政治拑制媒體 過往議題難探入討論
曾劍鳴憶述,過往政府對媒體的限制來自於各方面。首先是報紙、電視台及電台的執照。「語言跟權力的關係很緊密。像馬來文報章,因為是主流族群,所以盯得非常緊。你不可能有一個獨立的馬來文報章,所以是透過這執照來拑制。內政部只要覺得你的媒體有問題,隨時可以打電話請你去喝咖啡。在這個過程裏面就會向你施壓,甚麼東西你最好不要報道。」
「報紙的執照是每一年要更新,所以你如果做了甚麼事情,不聽勸告,每一年更新執照時,他就可以不用任何理由去撤回你的執照。」同時,一些主流媒體由前執政黨的成員持有。雖然近年這些主流媒體旳公信力和銷路不斷下跌,並面臨虧損,但由於媒體本身有政治目的,「所以(雖然)盈利下降,只要他可以維持在某個狀況,他還可以運作很多年。」
除了使用各種體制工具拑制媒體,過往的執政黨也經常在政策討論上轉移焦點,將討論帶至種族矛盾。「比如你要在這區蓋一個石化廠,這些議題都會影響市民的生活,你可以就政策面來談,這是一般自由民主社會都可以談。比如說你不滿,甚至可以抗議。」
「但(前)執政黨為了分化,他就會製造所謂的種族跟宗教議題,就說你的某些行為是挑戰主流的回教,或挑戰馬來人的統治,就把它變成種族議題,然後透過這樣影響不同的族群有情緒性的反應,變成情緒的動員,所以很多議題就失焦。」
「本來這社區就很簡單的交通問題。如你參與的成員是某一類的族群,他可能就會抹黑,說其實(政策)沒有問題,是這族群在鬧事,就變成種族問題。簡單來說,就是我們的社會議題或政策很難回歸政策面去討論,很難就事論事。可能很容易就變成一個情緒性的課題,被認為是動搖國本。」
突破封鎖 滴水穿石
在馬來西亞,網媒多多少少突破了資訊封鎖,原因是網媒並不需要像傳統媒體般申領牌照。馬哈蒂爾在90年代任首相期間,曾提出「多媒體超級走廊」計劃,鼓勵科網公司到馬來西亞投資,一些網絡媒體就以此機會成立。但網媒仍面對各種的掣肘,包括被視為打擊言論自由的《煽動法令》,又或是政界要人直接批評甚至控告媒體,又或者是網絡攻擊。
「我們在上次大選之前也面臨一些狀況,例如莫名的DDoS攻擊,連續這樣子,要癱瘓我們的網站,甚至是(有人)要告我們。」還有各種類型的打壓與封鎖。「包括官方的記者會不告訴你,不會給你進入採訪,那你就沒有這個新聞。」「我們就想辦法,比如可能事後追蹤這個新聞,要部長去回答為甚麼你不讓我們記者進去,在這過程官方的公信力就不停地損失。這種是累積的效果。」
曾劍鳴指,最近的一次選舉中,發現一些住在鄉村地帶的人也有透過手機來讀《當今大馬》的新聞,「這樣亦有助於打破他們的刻版印像或偏見。」但他亦指出,完成政黨輪替並非單靠媒體的力量。「這種是累積的效果。而且他(前執政黨)有一些腐敗的東西。例如上一次的選舉,最重要是他(納吉)個人在盜用國家資產這個爭議話題裡面,面對很大的質疑,甚至執政黨內部的人都有一點跟他保持距離,然後產生執政黨內部分裂。所以有些人出來組新的黨,馬哈蒂爾領導的那個黨就有一些這個執政黨的成員。所以他們也有取得原本主流社群馬來人的支持。如果不是因為這樣,這個政黨輪替不會發生。」
政府換了人 一切會變嗎?
《當今大馬》現時共有四種語言:中文、英文、馬來文及泰米爾文。曾劍鳴指,四個語種的記者連編輯大約四十至六十人,收入有來自國際媒體組織、民眾捐款、訂閱以及廣告等。他坦言,新政府未上台前,一些廣告公司會有所顧慮。「因為我們的異議色彩太重,有一些商家覺得不是很好,但換政府以後,這個障礙驅除了,從商業角度來說對我們是好事。因為這廣告公司他會覺得登在我們這裡也不是甚麼違反法律,不是甚麼反政府的,是一個有媒體公信力的機構,這也有助我們拉攏跟開拓新的廣告。」
新政府上場,不少人都寄予厚望,希望有更廣闊的言論空間,不要走回舊路。曾劍鳴指,新政府也有提出要修改法律,目前還在推動當中,而現時馬來西亞正需要更多的媒體為民眾發聲。「現在換了政府,大家對這改革的想像,還有力度、速度都有不同看法。所以民眾的分化是更加激烈,然後媒體其實是沒有辦法很完整地代表不同的聲音,所以如果有更多媒體——其實也是在這政黨輪替後,去凝聚新的社會共識——每一個議題才會重新去討論、凝聚,而不會去又再掉落一些種族主義還是比較煽動性的言論。新的媒體會重新對這社會的利益跟各種價值觀去重新凝聚跟安排,也有助於社會邁向一個更穩定的民主化過程。」
「我就希望百花齊放,你有傳統的印刷的資本較大的媒體,你有你的方式,報紙還有一些功能不一定是網路網體可以取代,網路媒體他有他的特質,所以我希望百花齊放,要有不同的意識形態跟價值,不能全部大家都只是累積在某一個旗子下,到最後你並沒有利用言論自由,大家還是很分化。你不可能只有在野黨和執政黨來談問題。必須把環保、性別這樣的東西也講。」
「像女性權益。有一些幫回教徒女性爭取權益的組織在這保守社會內面臨很大的批評。未來我希望媒體開放,這種弱勢議題也出來。媒體的自由開放也要讓弱勢發聲,不能說民主化過程弱勢沒得說話,這也是不好。只談政治問題,不談社會問題也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