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下雨的黃昏,只見孔慶輝(孔子)這本地首位入圍金馬獎的年輕導演撐着傘,一身素色便服,載着文青圓框眼鏡,分享着自己的劇場與電影人生。到訪問結束時,他突然補充道:「其實金馬奬入圍真的沒甚麼。」
「我有一個最大的體悟是,我正經歷阿材所經歷的。」
那一顆《腳尾米》
故事或許該由學生時代說起。因着喜歡有創意的廣告,孔子選擇在台灣世新度過大學時代,入學後卻發現課程以行銷而非製作為主。「其實有點選錯了。」他笑道,但以傳理系聞名的高等學府到底氣氛濃厚,各式的廣告比賽、豐富的圖書館影碟庫、校內招募拍攝人員、畢業作品展等,活動不斷,而作為傳理系學生,拍攝的機會亦少不了。針對台灣新聞種種荒誕現象而策劃的實驗紀錄片《腳尾米》便是孔子與同學們的作品之一。
「我們模擬了一些事,真的是實驗,看媒體會否來採訪、採訪的過程是怎樣。」孔解釋,當時台灣新聞對作為僑生的他們來說非常有趣,尤其是現實的新聞跟理論很不一樣,於是針對性地設計了一些「事件」,並拍攝下來,「例如新聞應該不能報道一些靈異的事,我們就設計了一個『狗回魂』的新聞,說有個女生的狗死了,但常感覺到牠回來,然後這女生把新聞稿寄給媒體,問有沒有興趣報道,而媒體真的過來採訪。」
紀錄片由孔慶輝與同是澳門影像工作者的馮雅達及另一位香港僑生合作而成。片段中還加插了訪問媒體工作者、一般民眾及傳理學者等,也有相關「新聞」如何被製造出來。片段一出,輿論嘩然,一晚的點擊率便高達數十萬,亦引來各方有關新聞及該紀錄片操守的爭議與探討。
重新出發 以光影為夢
2008年畢業回來後,孔子曾任職地產公司的設計部,後轉職政府部門,負責影像處理的工作。兩年多後辭職,轉而專注於劇團「天邊外」的工作。「本身自己有點累,那工作跟我本來想像的不太一樣,這是最大的原因。那時劇團想轉為有劇場的模式,需要投入很多心力,時機剛剛好,就走出來了。」自高中已接觸戲劇的孔子,因着表演認識了香港資深劇場導演陳曙曦及一班劇場朋友。「剛好他們要搞劇團,跟一班在一起會很開心的人一起做,自己又喜歡,於是很順理成章一起再玩。」
但他坦言,離開公務員行列時並未仔細思考前路。他表示,成為自由工作者後最不習慣的並非工作的不穩定,而是那種迷惘。「找不到方向,又好像做不到甚麼成績。」「當你沒有目標,每走一步就是見步行步,但如你有目標,知道自己向着一個方向,你會踏實很多。」那時碰巧女朋友到英國唸書,孔子於是決定赴歐探望,順道旅行。「很電視劇的是,去完旅行後我就下定決心,集中精神,突然很有『火』地決定『去做點甚麼吧!』,回來後就全力去拍片。」
那是2012年。孔子說,到現在也不知道是歐洲的甚麼令自己如此決定,在歐洲的個多月間,每日只是漫無目的地遊走,即興地規劃行程。回來後便參加文化中心的「極拍48小時」,開始認真地以拍片為自己的事業。「當你認定了這是你的事業時,你對它的認真程度會很不一樣。當你覺得它是你以後的事的一些基石,你對它的態度就會不一樣,像是很想去拿獎。例如『極拍48』,我覺得是一個起步,不會覺得自己全力拍完這個,拍完又跳出來做別的,而是會把入面的過程很深刻的、學到的、不行的地方,變成我下一條片可以用到的。這心態不一樣。」
《撞牆》入圍金馬獎
「我在經歷阿材經歷的」
綜觀孔子的劇情短片,不少皆有一議題暗含其中,例如《凌晨》是有關當澳門人的生活狀態跟主流價值不一樣時,人的生活怎樣過;《媽媽的舊情人》則是有關人怎樣去認定一個自己從未經歷的「事實」。「拍的過程中我也在尋找那究竟是甚麼,所以我每條片的共通點是,每條片都是一個實驗,我覺得花了那麼多時間不只是為了說教,而是我自己都可以在裏面得到一些東西。」
《撞牆》亦是如此。故事講述主人翁阿材發現患有失智症的母親失蹤,於是在社交網站發文尋親,被奉為孝子並成為名人,其後更成立協會,其後因虛榮而自我膨脹的一個故事。
而自入圍金馬獎後,孔慶輝有感自己在經歷阿材相似的過程。金馬獎的名氣引來不少訪問與名譽,大家似乎亦期待這本地首位入圍金馬獎的年輕導演為業界發聲。「尤其有些訪問會問到:你覺得澳門電影應該要怎樣?但我有一個最大的體悟是:我正經歷阿材在經歷的。我自己會避免想得太大。因為我也曾把作品寄到很多影展,很多都失敗,所以我更知道,入圍只是剛好那幾位評審喜歡你的作品。」
「其實金馬奬入圍真的沒甚麼。」誠懇的語氣讓人感覺孔子不是謙虛,也不是驕傲,「大家做了些訪問,都會覺得是一件大事,但我自己覺得,我只是拍了一段片,某一些人喜歡,就是這樣。」
漫漫長路 踏實前行
說起入圍「金馬獎」家人的反應,孔子笑言家人其實並不了解那是甚麼。「我媽起初也不知是甚麼,問『吓?好犀利架?有冇錢架?』。當她開始覺得那是一點甚麼時,應該是看了澳門日報,『咦?你個樣上左去喎』,然後有些朋友又會跟她說,『哇!好似好勁咁』,但我想她也不太知我在做甚麼,但應該有少少覺得不是那麼不務正業……吧。」
他表示,下一目標是拍長片,但他亦坦言,當初的目標亦只定到要拍第一部長片;之後的路要怎走,其實並沒想過。「現在我很有衝勁熱情去拍,但我不肯定我會不會失去這些,但當下我有熱情時我就去做,真的沒想過會去到怎樣的地步。」為甚麼不想?「因為我控制不了,我不擅長想一些我控制不了的事,但我知道以短片一直去練習,利用這些機會磨練到我有能力去拍長片,這些我可以掌握。拍電影實在不太是個人可以掌握的事,太多因素,市場也好,投資者也好,環境也好,我對於掌握不了的事就不會想太多。」
那女朋友的角色呢?據劇場界的「小道」消息指,孔子明年初便會結婚;入圍金馬獎,有甚麼想對未婚妻說的?「吓?呢啲都要問架?」一陣侃侃而談的他一陣尷尬大笑,「哇!我唔識講呢啲喎,怕醜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