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兆忠:文化視野在哪?「未來圖書館之想像」——公眾座談發言稿

作為劇場工作者,十分尷尬,近年政府公共工程、活動連連超支、物非所值,同時對待歷史建築的暴力手段,都積下不少民怨,於是文化局九億新中圖消息一出,便很難有比較理性的討論,而且在「文化藝術」等同「亂花錢」,「文化」是生活無憂時才被需要的刻板印象下,這場爭議毫無意外地引向了文化以外的思考。如果一個藝文工作者,包括劇場人去講希望舊法院黑盒劇場要保留,很容易就會被指為政府背書,只知道爭取業界利益。可是在大量關於「新中圖」爭議中,確實有不少令一個文化工作者感到不安的地方,甚至比有沒有一個黑盒劇場更具危機感。文化的冶理到底是拉近藝術與市民之間的關係,還是撕裂兩者,我現在感到是撕裂。

2014年,經文化局投入一定資金改裝後,舊法院空間被重新規劃,一樓成為展覽空間,二樓成為黑盒劇場和排練室。

2014年,經文化局投入一定資金改裝後,舊法院空間被重新規劃,一樓成為展覽空間,二樓成為黑盒劇場和排練室。

 

關於媒體上有關城規會的報導

一項公共工程、公共文化設施被討論是正常不過的事,可是令人感到詫異的是,相對有專業知識,掌握話語權的人,竟然也在這個題目上將文化架空、邊緣化。城規會各位專家質疑文化局規劃不夠具體、欠透明度是合理的,然而因為不知道錢怎麼花,而一併將舊法院作為文化設施的構想完全否定,是令人難以理解的,難道在一個曾經是文化古城的城市中,文化不屬於城市規劃的範疇?在一片否定的聲音中,我聽到一些不合理的數據比較(例如新加坡為什麼成為閱讀人口的範例?)和似是而非的論調(例如人們習慣網上閱讀就不需要一個大型圖書館之類),又或交通承載量的問題等等,在媒體大篇的報導中,完全看不到有任何一個城規會的會員,有從澳門整體文化設施的分佈與社區關係作基礎去討論「新中圖」的價值與可能性,這點,還可以從現有的和未來新城區的規劃去討論呢?可是,就是沒有,文化在這件事上被架空,從媒體的報導中我只見到簡單的「否定」,甚至「取代」。

這樣下去,令人擔心在未來其他公共文化設施的討論上,也會遭遇相同問題。在城市規劃的討論中,欠缺了文化的思維與視野,文化,被架空、被邊緣。

 

關於文化局和舊法院「新中圖」的建議

在九億建造費用以外,整體規劃欠奉,在多篇不同媒體的報導中,被強調的「地下道」、「咖啡室」、「餐飲」等被放得很大,令人最關心的,作為圖書館核心價值的文化範疇公佈得不清不楚,問一句回應一句,都是局部的、碎片化的想法,卻一直看不見「新中圖」在文化局構想中的整體願景到底是什麼?「圖書館」的討論,應該回到知識公共化的原點,文化局新規劃透明度要提高,不應只有「十年前的規劃」,圖書館的接待人次不是用「人口推估」而來的,人口增長跟圖書館讀者接待人數是否存在必然關係呢?作為制定文化政策的機構,我更希望看到局方提出,在什麼樣的文化教育與閱讀推廣政策下,澳門的閱讀人口才可以提升,以至需要可容納五千至八千人次的圖書館。

文化即是想像力的實踐,作為公共文化設施的「圖書館」,當然也不只是放書、借書、還書的硬體設施,正如報導中梁惠敏也提到「新中圖部分功能是社區圖書館無法做到的,如百年文獻分類管理」,其實我們應該討論下去的是,「圖書館」除了傳統觀念上,讓市民免費借閱圖書的空間外,它應該還可以是什麼?

近幾年間,澳門社區圖書館的確不斷增加,不過就個人觀察而言,這些圖書館大多更像是閱報室,而且在眾多類型圖書當中,以藝術類圖書和澳門主題圖書的存量最為不足,尤其澳門主題或澳門出版的圖書,更不是每一間圖書館都能輕易找到,有些社區圖書館似乎並未設有該分類書架。

或者,今天我們更需要的並不是一個像超級市場一樣,只講求藏書量、分類包山包海,以接待人次為指標的「新中央圖書館」。在「文化永續」的前提下,我們需要的是一個讓本地居民、外地旅客,走進我城地方知識的閱讀空間,它叫不叫作「新中央圖書館」不打緊,但閱讀的概念應該更開放。更重要的是這裡你會經常欣賞到本地藝術家創作,反映當下澳門社會、本地文化想像的藝術展現活動,也會有數量最齊全的澳門出版物,與澳門相關的文史、自然、政經書刊,當然也將會有比現時澳門檔案室更豐富、讓人更易接觸到的澳門歷史檔案,學校要讓學生閱讀澳門的歷史、文化知識,這裡就是一個最好的校外教室。

劇場工作者莫兆忠

劇場工作者莫兆忠

 

關於舊法院黑盒劇場

作為劇場界的一份子,當然希望現有的黑盒劇場可被保留,而且要充份了解業界對這個劇場的想法。自2015年開始舊法院黑盒劇場加上一樓的展覽場地,已自然成為澳門中區的一個文化地標,它還沒有用到九億,需要的只是當局建造一個毫不華麗卻真正回應本地藝術創作者需求的平台,以及本地藝團的苦心經營與積極使用。

黑盒劇場對澳門劇場團體而言,是一種美學上的追求,也是製作空間上的實際需求。可是特區政府在回歸後一直對於表演空間的建設毫無建樹,從曉角劇社於1999年開設工廈裡的「曉角實驗室」算起,十多年來,黑盒劇場一直推動着民間小劇場的發展,然而,創造這種表演空間的角色,卻不得不由官方轉移至民間去。

2014年,經文化局投入一定資金改裝後,舊法院空間被重新規劃,一樓成為展覽空間,二樓成為黑盒劇場和排練室。該黑盒劇場觀衆席可坐近百人,是澳門現時觀衆席最多,樓底最高的一個黑盒劇場。2014年12月《肺人》以「試用」名義在裡面上演,意義在於這個場地能被持續使用的可能性,業界期待已久的黑盒劇場大概就長這個樣子,成為澳門回歸十五年來第一個由官方設置的表演場地,也是澳門較接近正規需要的黑盒劇場,意義重大,而且它位處南灣大馬路,是澳門的中心地帶,交通上略勝圍困在新口岸區大型賭場中的澳門文化中心。

今年2016年1至9月期間,舊法院就已經有15個本地戲劇演出,平均每個月1.6個,比文化中心兩個劇院加起來還要多,亦比2015年全年多出一個。這數字同樣還未將舞蹈、音樂類和藝術節引入的海外製作計算在內。如果通通計起來,2016年,舊法院大概每個月就有2個演出發生,一年即有24個,24個看來是個少數字,但試想想,24個演出所需要的場地使用時段,包含排練、裝台、綵排和演出,其實遠遠多於觀眾看見的那一兩個小時,這個可看看林婷婷和趙七現時收集到的數據,一旦舊法院黑盒劇場消失了,這些演出無論物理、時間和美學需求等,都是澳門文化中心難以承受的。

文化局最近公佈的資訊中,有看到「新中圖」的構想中包含了黑盒劇場,然而同樣令人擔心的後續的管理方式問題,以及劇場設施的真正需求問題,這些都是當局未經與黑盒劇場真正用家作任何溝通的部份。(編按:《莫兆忠:文化視野在哪﹖》一題由編輯後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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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1至9月期間,舊法院就已經有15個本地戲劇演出,平均每個月1.6個。

2016年1至9月期間,舊法院就已經有15個本地戲劇演出,平均每個月1.6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