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這件事

半島裡外 藝文爛鬼樓

文:大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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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4年04月8日 17:17

新聞裡總是不斷有死亡。馬航失事了,機上239人全部遇難,239只是個數字,再想下去,卻是多少個喪親的家庭呀!心裡一陣陣的冷顫。

喪親之痛也曾體驗。前年的四月,爺爺逝去在自家的床上。童年跟爺爺奶奶生活過許多年,那個黑瓦的四合院裡有最天真的回憶。每一年回鄉都是先飛奔到老人家那裡,聊天曬太陽。如今突然在異鄉聽到爺爺故去,心裡頓時感覺崩潰,當晚無眠,第二天立即告假還鄉,參加爺爺的喪禮。80多歲的壽終正寢,村里便作喜喪來辦,敲鑼打鼓,宴客親友,幾乎整個家族的人和爺爺古舊的老朋友都來了。聽村里的老人講爺爺去哪裡理髮,愛吹什麼水,這些生前也沒有了解過的古老事兒。心裡的空洞便也慢慢補上,回來上班,傷感雖有,卻還是可以笑對同事。

我們每一個人都不是獨自的一個人,在生活裡,既是子女孫輩,也是父母,是別人的同學,也是一群人的朋友,一個人的逝去會在她的人生網絡(不妨想像成蛛網)中造成一個破洞,網絡中的其他人便要去修補這個洞,而那些處在最靠近破洞的至親,所面對的缺口最大,承受的心理缺失便尤為嚴重。

對於我來說,村里的喪禮儀式,和老人們的聊天,還有爺爺安詳的遺容讓悲痛淡化。況且多年來的離鄉,已經習慣了不在一起生活。但是在澳門這樣的城市裡,通常一家大小擠在面積不大的房子裡生活,每天見面,習慣了彼此的存在。一旦有人離世,生活裡的空洞應該相當的可怕吧。何況城市裡的離別還有各種各樣的令人難堪的阻礙。

過度醫療,是近年被逐漸發現和重視的一種難堪。杭州一個好友的爸爸因為腦溢血變成了植物人,在醫院用儀器維持生命長達兩年,這兩年內媽媽和她兩個人輪流在醫院陪伴,每個人都心力交瘁。「如果可以看到爸爸好轉,那再辛苦也值得。」她跟我說,「可是看到的卻是逐漸變形的,越來越不像爸爸的人,雖然什麼動作表情也沒有,但我無時無刻不聽到他發出痛苦的聲音。」我曾去醫院探過幾次,日常裡精瘦溫和的叔叔浮腫變形,讓人不忍目睹。最終熬不過錢財的耗損,和對復生的無望,朋友接爸爸回家辭世,此時的她,已經不再是那個朝氣愛笑的女生。

現代的醫療被賦予了太多的神話,靠著各種儀器,呼吸機幫助呼吸,胃管代替進食,還有幫助排尿的導尿管,人體如今可以靠著機器維持運作。科技的發達延長了我們跟親人道別的時間,可是為此要付出的代價真的是值得嗎?香港有超過九成的人死在醫院(陳曉蕾《死在香港》),當死亡被醫療化,那種平靜安詳的離世是否已經變得越來越不易呢?

另一種難堪是商業化了的殯葬業。回鄉奔喪時,被殯儀館裡各項高價的服務,還有與價值完全不符的各種死人商品嚇壞了。香港寸土寸金的地方,骨灰盦靈位的缺乏讓眾多骨灰要排隊得到安置,若想要親人們早一點得到安息,便要付出高價(在鄉下都可以買一層樓了吧)去私營的骨灰盦場購買一個靈位。澳門的公立骨灰盦場還算充足,但高價私營骨灰盦場也是在熱烈的進行中。而諷刺的是,大家卻不願意讓這些先人的居所建在靠近自己居住的大廈的地方。在城市裡,還真的是不得「好死」了呀!

「死」是每一個人早晚都要面對的事。以我自己來講,我希望我的死亡自然而然,沒有那些尷尬。每個人身體有7000 000 000 000 000 000 000 000 000個原子,而每個原子都有數十億年的歷史,那我的死亡就是將這麼多的原子再釋放回宇宙而已吧,就讓我的骨灰隨風而散,或者去滋養一顆樹,一些花的成長吧。千萬不要給我買昂貴的骨灰盦,不要買昂貴的棺材(紙棺就可以),也不要讓我在醫院裡用儀器維持生命,不能在自己的床上離去。如果我有難以承受的病痛,我會非常樂意去接受安寧療護,而不是各種試圖延長生命的急救。我希望我的親人們,在我逝去的時候可以看到我安詳的面容,可以跟我的朋友聊聊我的生平來度過我給他們心裡帶來的空洞,可以在傷心襲來難以自制的時候有心裡輔助的機構可以求助,然後,能夠繼續幸福。

浙江老家的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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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牙利設計師Agnes Hegedus關於海葬的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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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後怎樣葬?葬禮的美好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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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曉蕾在主場新聞的專欄:
http://thehousenews.com/author/chanhiul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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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曉蕾《死在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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