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vó的後殖民生活

Avó 已經覺得冇咩人再識得咁樣叫佢!

Avó 同時發現在 facebook 裡基於o字上面沒法打^或者’,她變得沒有性別了。

Avó 行走澳門街幾十年開始覺得街道上撲面而來的陌生非常,她每天從早到晚在街上溜躂也遇不上幾個熟人能跟她行個禮碰碰面,已經記不起有多久沒有被路上巧遇的舊街坊、舊同事、親朋戚友拉著在道旁談上兩、三個小時了,心裡不肯相信的只有兩個答案:都走了。

Avó 面上身上有一種儒雅的氣派,沒有西洋臉孔的她,從前被葡文部的同學排擠欺凌笑她中國豬,於是她就來一次翻天覆地的革命,向保守的公務員家庭宣戰,把那句:「我要上英文部」叫成口號。棄葡從英的壯舉傳到遷居香港的家族成員耳畔,還以為她打算移民往香港。事實是八九年下來移去加拿大的還比返回葡國的多,就像今天懂英文的人比懂葡文的人遠遠多著。像她這等早年師承外籍修女既習西方法文、家政,又得南來學人、華僑知識份子指導習中國古文、書法的淑女一樣,儒雅彷彿是一種偶然的時代產物,稀有得一去不能復見。

Avó每日下午都會在八角亭的檀香山過日晨,坐下歎杯咖啡就可品味自由的珍貴,像放風的監犯一樣,擺脫監視,使開菲傭就等如給彼此一個互惠互利的私人空間。選擇這兒,也許只為了這兒還有一點macanese的味道,只有這兒還有碩果僅存的一兩個樓面企堂阿姨未被外勞所取代,還懂得叫她一聲Avó!正如如果你讀不通第一句就證明你掌握的白話有限代表你可能是普通話人因為長居本澳經年的其他外勞如菲律賓人或者印尼人或者泰國人或者韓國人或者其他國籍血裔的人可能是中文盲但卻可以用發音標準的葡文叫她一聲Avó再用發音標準的廣東話跟她閒話家常。就跟幾百年前她的葡萄牙祖先從西洋來到遠東來到澳門生活一樣在保留自我之餘再嘗試學曉廣東話學懂入鄉隨俗學會因地制宜,就像白烚裡面葡國腸跟中國臘鴨一樣共融。

Avó不會用共融這個概念詞,她幾十年來只懂善待身邊每一個人,過得人過得自己。她不會明白和諧是甚麼一回事,其真正含意,她只懂無權時忍氣呑聲,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有權時收斂不張,所謂滿招損謙受益。她更領會不了包容的所謂政治正確與政治任務。她只知道自由行令行動不便拿拐杖的她不能再出入擠迫得摩肩接踵、寸步難行的新馬路,猶如靠自由行賭博支撐住的澳門經濟已經無退路。她只知道一個又一個新上任的外藉女傭都會被中介公司包裝成好使好用的商品,且有著大致相同的保質期限,期限快到就會把自己轉售。

Avó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現在耳順之年也將過,還在拼命適應三代間的價值鴻溝,很多礙耳的關鍵詞,前所未聞的問題,到快七十滿以為可以從心所欲了,卻原來還要憂心孫子買不起樓因而結不成婚,再老身體再差請不到人肯照料就得被迫離開澳門,像孫女留級就要被送往英國唸書一樣,被棄置於大陸的安老院,過活化石的生活。

Avó起初甚麼也包容、忍受,所以她雖不會認同上街遊行,也難以理解反河蟹的抗爭文化到底有何大道理,成效如何!?但她逐漸意識到她和她的澳門早就失去了。如同孫女手上那隻從英國lKEA搶購回來的毛公仔Lufsig,手到拿來的是快將送入口成為狼的晚餐的Avó才提醒原來路姆西跟阿嬤的關係是密不可分的,形影相隨,究竟是有這樣的阿嬤才有這樣的路姆西,還是有了路姆西才有千千萬萬的阿嬤?要保護自己,保護子孫,也許只有強大了的、進步了的阿嬤才有抵抗被吞噬的能力。

2013年12月28日星期六蘋果日報國際新聞版A20標題:拆禮物日銷售額332億,中國血拚大軍攻陷倫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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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vó do artista - detalhe, Author:Denis Mandarino(照片來源:wikimedia commons)

Avó do artista – detalhe, Author:Denis Mandarino(照片來源:wikimedia comm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