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遠道而來參加文學節,請問您感覺怎麼樣?對這城市印象好嗎?」可麗鼓起勇氣問這位作家。她本來不是記者,是某文學雜誌作編輯的朋友找她去採訪的,為的是讓她有機會訪問作家。編輯朋友以為她很崇拜這位作家,因為有一次她們聊天時,聊到作家的電影劇本,什麼手法、什麼套路,他們討論得那麼深刻。現在,編輯朋友當下沒有記者,就找了可麗去幫忙,代為訪問他了。
這個「文學家」已經五十歲出頭,在北方的城市有兩套房子,一個是住的,同住的有老婆和一個二十歲的女兒,女兒最近上大學了,只剩每天思念著女兒的老婆。
「文學家」看到這三十幾歲的女性,心態頓時也年輕起來了。
「這裡人多,不如我們到附近的咖啡廳去好好聊。」文學家提出的邀請,可麗當場答應了。
到了咖啡廳,他倆找到一張臨街落地玻璃的桌子坐下。
可麗坐下,希望快點完成朋友所託的訪問,以及被交待的任務。可麗從手袋裡拿出兩本作家的書,要求他簽名。她的腳很長,坐在沙發顯得她雙腿更長,穿都短裙的她,不能如常垂直地上並攏,小腿也只能斜斜向外並著,一隻手肘支著沙發邊,使她的身體傾斜,靠向了作家。可麗看起來更優雅。
作家從口袋拿出墨水筆,欣然簽名。和可麗一起喝著咖啡,為她在自己的著作上簽名,這一刻,真是棒極了。
可麗想快點開展這次的訪問,為了不想弄砸訪談(畢竟是受好友之托),她早就把編輯所交待的問題,以及自己所補充的,做了幾遍功課,希望完整的如實採訪。
作家呷了口咖啡,和女文藝青年坐在一起,看著她的眼睛,魚尾紋淺淺的一道,附近墊著散亂的雀斑,笑的時候還不停躍動。作家突然想起三十年前,和當年的情人在咖啡廳裏討論文學理論的情景。不知是不是喝不慣南方的咖啡,使他心跳加快。
當可麗問到第三條問題時,已耗了二個多小時,她不想耗太多時間,只想離開,可是,又不能說走就走,一走,就會把場面搞砸,那個作家講不停,可麗只好跟著陪笑。不管可麗在真笑還是假笑,顴骨往上移動,使她的雀斑小臉更加動人。
突然,警察在外面行人道出現。服務生本能的大喊「抄牌呀」,咖啡廳立即走了一半人,大家都出去把自己的車開走。作家也不例外,出門在外,開著借來的車,他不想被開罰單。
未料,服務生又返回︰「原來不是開罰單,警察不過是詢問治安好不好。」那作家已經把車開到馬路上,再繞回來時,原來的車位已被其他來車停滿了,他在馬路中間停下,又看著咖啡廳裏的可麗,卻不能丟下車進去。正值下班時間,馬路非常擠塞,作家開著車,在咖啡廳門前一趟一趟繞個不停,一次又一次見到可麗,又一次又一次地離開。雖然只是隔著玻璃,但他覺得與可麗之間是世界上最遠的距離,到最後一次,可麗在咖啡廳裏給他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作家在車裏做了一個打電話的動作,當作家再繞回來時,已經見不到可麗了。
可麗早就想走了,她覺得不知是警察,還是服務生的驚慌失措幫了她。作家突然離開,不管是不是願意,似乎合乎她的主觀願望,但也是客觀事實,可麗甚至把作家的離開歸類為「不可抗力」。總之,問了兩條問題,就給編輯作兩條問題的報道,這算是負了責任了。
到了晚上十點半,可麗正在電腦前整理文稿,作家打給她。
「您好,還需要給您回答問題嗎?訪問好像還沒有完。」
「其實也差不多了,雖然我準備了五個問題,但光前二條問題你已回答差不多二小時,光整理就差不多了。」
「要不要再來作詳細地討論,我對打斷妳的訪問很不好意思,能否再讓我請你一次,我就在你家樓下。」
可麗驚訝,為什麼他知道我家在那裡?「晚了。我還要整理文稿,下次再聊。」可麗不想和他再有任何轇葛。「嗶嗶嗶~」可麗的電話響個沒完。
最後,可麗受不了,打開了報紙,找到分類廣告那一版,打通了最小格的廣告「望廈女按摩6625XXXX」,裝著男聲︰「嗯,咳,我在啤利喇街,美副將交界,紅色車,我打了很久電話都打不通,我還在打電話,妳們能帶我上去嗎?」
然後,可麗熄了電話。看來,大家都能有個好眠了。